许成益等了一会没等来江靖达的聒噪,沉吟了一下,还是转头望了江靖达一眼。一看江靖达脸上的表情,和他一起长大的许成益就知道江靖达都在想些什么了。但他没打算打断江靖达的思路,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江靖达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冷不丁问道:“你说,如果我们杀了他……”是不是就能讨好上头了?
江靖达话里未尽的语意,许成益领悟得明明白白,是以几乎是在江靖达透露出这么个意思的时候,许成益就冷声拒绝了。
他不仅拒绝,还几乎提醒,“想死,你就去。”
江靖达原本正在幻想着如果自己真杀了那皇甫成,讨了上头的好,那上头会不会看他更顺眼一些,或者干脆是觉得他很好?光是看一看上头对那皇甫成的厌恶给皇甫成造成的影响,江靖达也几乎能够想见如果有人得了上头的青睐,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无往而不利?还是人见人爱?
孰料他想得正美呢,旁边冷不丁的就响起个冷冰冰的声音将他从天空敲了下来。江靖达一个激灵回神,扭头便看见他发小讥讽的脸,顿了一顿,却是抬手一抹脸,压着嗓子认真严肃地道:“我也就这么一说,哪儿能真的这么干?”
那皇甫成得罪上头这件事,真要仔细一想,都会知道内里大有文章。而且,若真有那么容易,宗门乃至整个魔道的那些老不死们怎么就没谁动手,任由那皇甫成完好无损地待在他们心魔宗?早不知将那皇甫成分成几片了。
他们这些金丹期的小修士,还是老老实实地躲着他走的比较好。
想到这里,江靖达皱了皱眉头,又问许成益道:“可那皇甫成这次也想要入秘境,我们还要避着他不成?”
许成益先问江靖达,“你就一定要入秘境?”
江靖达老老实实地摇头,“也不一定。”
真要将自己的名字从名册上划下来也不是不可以,顶多就是被其他人笑话几年罢了,江靖达想的是,这皇甫成入了秘境,那不论他的结果如何,他们魔门怕都讨不了好。
魔门弟子入这一个秘境,无非得到三个结果。
第一,死;第二,臣服某个人;第三,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如果是第一种,管他身后有什么人什么势力什么秘密,管那些东西什么反应,顶天了就是将整个秘境包括秘境里的所有人一并抹去而已。真要是这样,只要他身边的人没往秘境里掺一脚,那谁死,死多少,怎么死的,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如果是第二甚至是第三种,就麻烦了,那皇甫成未必会放过他们。
不是江靖达多看得起自己,而是事实。
他脱不开魔子这个漩涡,或者说,整个魔门叫得出名号的青年一辈弟子都脱不出魔子这个漩涡。
江靖达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叹完这一口气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几乎是下意识抬头,死死盯着许成益,“不对,成益,你怎么这么轻松?”
“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许成益原本正在闭着眼睛参悟他刚刚拿到手的一门秘法,忽然听得江靖达这么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真当我是道门天筹宗里那些神神叨叨的阵师?”
江靖达却是笑了,放低身段奉承道:“不,你当然不是啊。”
不过某些时候,你倒比道门天筹宗里的阵师好用。
江靖达在心底默默地道。
便是江靖达面上话里表现再真诚,许成益也能察觉得到里头的假惺惺,但他沉默半响,还是和江靖达说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去在意他。”
“没必要去在意他?”江靖达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更是不解,“什么意思?”
许成益也没办法解释,只能一摊手,“就是觉得没必要去在意他啊。”
江靖达盯了许成益两眼,最后问:“那你说,我还要不要入秘境?”
许成益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要不要入秘境,你自己不知道,要来问我?”江靖达又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不对,怎么他和许成益之间有个距离差之外,还有个身高差?
待反应过来后,江靖达也毫不客气地白了许成益一眼,几步走到许成益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你就是这么待客的?自己坐了都不请一请客人?”
许成益懒得搭理他,只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江靖达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犹疑着问道:“成益,你觉得这一次的秘境,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往常的时候,江靖达是不会拿这样的问题来问许成益的,不是不信任许成益给他的答案,而是江靖达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决断。但这一次,江靖达却心里没底。
太乱了。
不单单是他们心魔宗,包括整个魔门,他们这一代青年弟子的情况太乱了。乱到魔子之位落在谁手里他都觉得有可能。
还包括他自己和许成益在内。
看看他们心魔宗乃至整个魔门,再看看道门和佛门那边,看看天剑宗的那位左天行、佛门的那位净涪……
便是江靖达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魔门这一次真的是危险了。
别说他们魔门还会不会出一个能与那两人比肩的天骄,就算真的能有,怕都已经迟了。
天剑宗的那位已经是元婴,而佛门的那位更恐怖,早早的就成了比丘。更可怕的是,这些都只是他们表露出来的表相而已,谁知道他们真正的实力到底都到了什么地步。
总之江靖达是宁肯往高里猜也绝不愿意往低里估的。
许成益听江靖达这么一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时也有些奇怪。
江靖达抬眼看见,心中一动,眼巴巴地望着许成益。
许成益看江靖达那模样,也难得地有点想叹气,“有名单吗?”
江靖达一瞪眼,整个人立刻就蹿出了门去,只留下一句话,“你等等。”
许成益看着江靖达气息消失的方向,几乎都想要站起身回内室里去的,但他身体挪了挪,还是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