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桃枝听着他说话,心中冷得发颤发痛,“你比当年,更丑了。”
“丑?”
桃枝的声音竟然平静得出奇,没有颤抖没有痛苦,让她自己都有点吃惊。
但她这会儿全没在意,只固执地问净音道:“丑吗?净音哥哥,你仔细看看我,我如今……不是好看了吗?”
“不,”净音收回视线,却道,“更丑了。”
在常人眼中看来,如今色如春花、体态纤秾甚至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桃枝很美,比当年那个完全没长开的稚嫩的小姑娘好看多了。但净音却觉得,当年那个倔强但有活力的小姑娘,其实比现在的这个桃枝更好看。
因为当年的那个小姑娘或许会更直白更坦率地追求自己所渴盼的,却不会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桃枝一样,使尽手段只想要去抢自己想要的。
正在步向歧途的桃枝,美了面皮,却在弄脏她的心。
净音心下叹了口气,却只拨动了一下手上捻定的佛珠,没说话。
桃枝也是低头沉默,半响后,她忽然了悟了一般,抬起头来冲着净音笑,一双秋水眼眸中流光熠熠,美得摄魂。
“净音哥哥说我如今变丑了,那岂不是说,净音哥哥觉得以前的我好看?”她的声音本就清灵悦耳,再染上那自心底涌现的惊喜欢欣,更是动人心弦,“那……如果我变回当年一样,你会不会就喜欢我?”
净音听得她这么一说,却是缓声反问她道:“檀越,你可记得当年你我分别之前的情形?”
桃枝微歪了头看他,头上发簪上串着的流苏垂落,在她眼角处悠悠飘荡。
“记得啊,可净音哥哥你不是说,当年的我更好看么?”她笑,眼中的狂热烧得人眼睛发痛,“净音哥哥是该主意了吧?”
他已无话可说。
净音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胸前,微微垂头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孰料不过是一声最普通最常见的佛号,却刺激了桃枝,她狠狠地一甩袖,案桌上摆设的果盘嘭的一声跌落地面。
瓷盘破碎,精心准备的灵果也洒落了一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桃枝怒叫着重复佛号,更站起身来将半个身体探向净音,面容扭曲至狰狞。
如果不是一丝理智尚存,知晓佛门世尊在上,即便仅是佛号也不可轻辱,桃枝不会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净音撩起眼皮,往面容狰狞不复先前光鲜亮丽的桃枝看了过去,目光始终平静。几近癫狂的桃枝望向净音的眼底,愣怔片刻,竟陡然安静了下来。
她坐了下去,纤长柔胰虚虚拂过面容,待她再抬眼来看净音的时候,却是将所有外显的疯狂都压了回去。
虽然眼角眉梢处还残留些不满和忿恨,但她勉强也可以说是冷静下来了。
她抬头打量净音片刻,竟而一笑,仿佛瞧出了净音的心思转到了那潜藏在靖越一地的蛊毒上,“净音哥哥是来要靖越那边蛊毒的解药的,可是?”
净音点了点头。
桃枝抿了抿唇角,仪态特别从容地笑了笑,没说给还是不给,反和净音说道:“净音哥哥,便是这一回的解药真给了你,你也除了靖越那边的蛊,可你就不担心……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下一次?”
净音沉默。
桃枝却像是从净音这里占了便宜一样,冲着他抬起右手,边最大限度地向他展示了自己手指的美态,边悠悠然地道:“净音哥哥,你真正该禁锢的,是我啊……”
这一点,妙音寺里的众人,甚至是程沛都是知道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净音那般忧心忡忡。
算起来,桃枝先前在靖越一地散布蛊毒的作为已经足够让妙音寺将她锁入封魔塔里的。
但妙音寺因为忌惮蛊毒,在顾虑靖越一地百姓生命安危的同时,又不知道桃枝是不是真就只在靖越一地动了手脚的情况下,才决定了在靖越一地蛊毒爆发局势真正无可挽回之前暂且保持当前你不动我不动的对峙形态。
可寺里是这样决定,却不会拒绝破局的机会。
净音抬眼看桃枝,叹了一口气,问道:“所以?”
“所以……”桃枝顺势收回手,目光魅惑地望向他,“净音哥哥,你来禁锢我好不好?将我囚在身边,每日不离眼,盯紧了我,不让我随意对百姓出手,好不好?”
净音的目光挪了开去,话语间也带着些疑惑,他问:“桃枝,你是不是觉得蛊毒一道,真的就是无法可解?”
所以可以依仗蛊毒为所欲为?
桃枝点了点头,弯着眼笑,“是啊,它们很厉害的。”
净音垂了眼睑,只问:“既然蛊毒一道这么莫可防范,何以当年即便是蛊道昌盛之时,也不足以和三道相提并论?何以到了今日,遍数整个景浩界,就只剩下你一人修持?”
净音第一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桃枝的脸色已经沉下去了,等到净音的最后一个字说完,桃枝的脸色更是根本不能再看了。
可净音说的都是事实,桃枝便是再想驳斥也完全开不了口,只能冷声道:“那净音哥哥你倒是拿出个办法来解决靖越那边的问题啊?”
“南无阿弥陀佛。”净音低唱一声佛号,沉声道,“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桃枝又是一声冷笑,“可你们需要的这一点时间,还得看我愿不愿意给。”
这也是个问题。
倘若桃枝真的想要将事情做绝,她或许为难不了妙音寺,但绝对会给天下苍生带来一场大难。
而且……
净音最后叹得一声,却是抬眼定定看着桃枝,“你若真不愿意给,你现在不会站在这里。”
而且,要除掉蛊虫蛊毒,最简单的一个方法,莫过于直接打杀蛊虫的主人。
蛊虫一道,确实神秘诡谲,但如果蛊虫的主人被杀,主人身上养着的蛊王也活不下来。而这蛊王一死,被蛊王所操纵的子蛊们自然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