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有把握?我看净音先前的模样,你这事情怕还会另生波折。”
这话桃枝听着不喜,但她也不辩驳,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净音不会这么容易妥协,而且妙音寺那边也是一大麻烦。
不过……
桃枝哼了一声,道:“你且关心关心你自己那边的事情吧,妙潭寺封魔塔就立在那里,可你摸到门路了吗?”
苏千媚倒是不生气,她浅浅一笑,软声道:“若是真那么容易,我也不会蹉跎那么久然后才找上你了。”
桃枝倒不会为苏千媚所魅惑,但她自觉自己现在的情况比同为天涯沦落人的苏千媚要好得多,更兼之她今日见过了净音心情好,便也难得地心软了一下,没和她多计较。
苏千媚眼睛一转,抓住机会与桃枝讨要蛊虫。
“你先前给我的那批落神蛊我都研磨成粉了,可我试过药粉药效,还是不行。我听说你手上还有一种更厉害的蛊虫?不如,给我了吧?”
桃枝与苏千媚是在一次试药的时候偶然碰上的。桃枝需要培养蛊虫以增强实力,而苏千媚又想要研究出更神效更独特的毒药进入封魔塔将齐以安救出来,两人几番较量之后,到底没分出个胜负,又都不想浪费时间,两方一合意,便合作了。
桃枝需要苏千媚的药物以培养蛊虫,苏千媚需要桃枝的蛊虫以研发毒药,她们两人一合作,便一直合作了数年,到得现在,这两人之间也还算是有一份独特的友谊。
毕竟桃枝有个净音求而不得,苏千媚也有一个被锁在妙潭寺封魔塔里的齐以安。
不过她们两人间也不是没有争歧。
桃枝脾气比较直来直往,而苏千媚天生心思缜密,算计颇多,两人几番来回,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是了。
就因为桃枝在苏千媚身上吃过几次亏,对苏千媚有一种特别的戒备,故而即便她此时心情颇好,但听苏千媚这么一开口,桃枝还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可能,我只能给你落神蛊。”
苏千媚几番皱眉,又确定也似地询问她,“真的不能?”
桃枝回答得斩钉截铁的,听着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能。”
苏千媚叹了口气,只得退而求其次,“行,那再给我一批落神蛊。”
桃枝也很爽快地应了,“那给我换春生花。”
“春生花?”苏千媚听说,转眼过来望着桃枝,打趣道,“你就这么急着求子?”
桃枝也没害羞,直接点头,“有了子嗣,才能真有一线希望修成正果,我如何不想?”
刚从桃枝这里离开不多久的净音不知道桃枝居然已经想到子嗣那里去了,倒是在万万里之外的净涪听说,执笔的手腕抖了一抖。
佛身在识海世界中合十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净涪本尊看着滴落在纸张上的那滴墨汁,手腕一沉,笔枝柔软的毛端落在纸张上,顺势将那一滴墨汁扫开,天衣无缝地融入其他笔画中。
幸而魔身此时还在沉睡,没有醒来,不然听得桃枝这话,便是不想着往里头插上一脚,也必是要兴致勃勃地围观看戏的。
佛身往魔身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没醒,便自转了目光,望向还在抄经的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凝神抄经,待到一张纸张写满字迹,他便将纸张抽出,另取一张白纸铺在案桌上。
觑着这个空档,佛身开口问道:‘本尊,净音那里,你可是要帮上一帮?’
净涪本尊动作不停,却提了笔,让砚台里的墨汁慢慢地浸润笔端。
‘当年,我们就曾断去他们之间的因果线,但那因果线不还是重新续上了吗?’净涪本尊道,‘所以他们两人之间的这事,还得他们两人自己决断。’
‘何况净音自己也说了,若他连自己的心绪都分辨不出真假虚实,那便是他修行还有所疏漏,需要弥补。’
‘他们之间,是缘也是劫,结果如何,端看他们自身。’
佛身沉默半响,又唱得一声佛号,重又隐了身形。
正如本尊所言,净音与桃枝之间,是缘亦是劫。
在这一场因果中,净音若能以情蛊为磨,真正了悟‘微’之一字,自然本心无碍,修行一片坦途,但若是过不去,本心挂碍,灵台黯昧,也只能在修途上再多花费些心力了。
这一场因果于净音如此,于桃枝也是一样。
而且相对而言,这一场因果对桃枝来说还要更难得多。因为这场因果演化下来的,是女修一生中最难以化解的情劫。
情劫难解,尤其是这场情劫所牵系的另一方对她无心的时候,就更难渡过。
当年净涪插了一手,于他们两人来说其实是一个机会,一个将这场因果自然了断的机会。
可问题是,桃枝不愿。
她不愿,一度断去的因果线又续了起来,才会有了今日。
不过净涪当年的插手,也不是全无效用,虽然桃枝是陷得更深了,但起码净音多了几分脱劫的把握。
如今再看他们两人,这一场因果演化的劫数,泥足深陷且渐至偏执的桃枝想要挣脱,很难。而净音……
端看他自己的修持功果。
若他功果浑圆,心境清明,灵台清净,那情蛊自然拿他没有办法,还会成就他的一场缘法,但如果他功果有瑕,怕就会被情蛊寻得疏漏,那自然就该是演化一场劫数。
只是净音与桃枝的这场因果里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
这会儿离妙音寺为佛子甄选一事开设的法会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留给净音的时间不多了。
净涪本尊将饱浸墨汁的笔枝从砚台上提起,敛尽最后一丝心念,挥毫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