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这么大的一群人在那一条不短的路途中还在不断扩大的时候。
这般大的动静,不说会不会惊动静礼寺里的长老,单说走在他们前头的净涪,就绝对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一直装作不知,那就太假了。
在身后的那一群人渐渐达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净涪停下了脚步,转身直视前方,看着那些不远不近缀在他身后不时注意着他这边动静不时低头说话的众沙弥们。
那些年轻沙弥原本就没有特意遮掩自己的动作,看见一直走在前头的净涪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们,也都抬起头来,在眼角余光的快速交流之后,齐齐双手合十,颌首一礼,道:“师兄!”
他们也不怕自己交错了称呼,毫不犹豫就开口叫了师兄。
净涪面露些许无奈,双手合十,无声点头回了一礼。
净涪对面的那些年轻沙弥没听见净涪的声音本来还觉得奇怪,可撩起眼皮之后,便就望见净涪抬起的手腕上露出的那一串短小佛珠。
这原本真的没什么稀奇的,佛珠而已,作为僧侣,谁的手上没有十几二十串?长的短的,大的小的,檀木的菩提木的,素的雕的,字的像的,什么没有,谁没见过,用得着那般大惊小怪?
和别的或是华美或是精致或是神异的佛珠相比,净涪手上的那一串佛珠乍一眼看上去算不得什么,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但在这珠串的中央,却是垂着一个寸指长的雕字木板。
“闭口。”
那木板上,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刻了两个字。
可看见这两个简单到毫不花俏的两个字,望着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么一个人,静礼寺的这些年轻僧众们却都愣在了原地,脑海里除了“净涪”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之外,再无其他。
净涪看着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的年轻沙弥们,面上无奈之色更重,他双手合十又是一个点头,也不再多做停留,抬脚转身仍往执事堂去了。
直待到净涪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拐角,一众木愣了许久的静礼寺年轻沙弥们才回过神来,嘴唇张合了许久,才干巴巴地道:“……净……净涪师兄……”
“原来这就是净涪师兄啊……”
“净涪师兄到我们静礼寺来了……”
好几句嘈杂的声音过后,一众年轻沙弥们才又安静了下来。但这一次,却没有谁再往前迈出一步。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
这一众年轻沙弥们在原地站了片刻,相熟的几人对视了几眼,摇头不已。再有动作的时候,却是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
这些年轻沙弥中,有去往藏经阁的,有去往各处禅房的,有回归自己云房的,有去往各处法堂的,却是没有一个去往执事堂。
早先他们说过的那些话,也都已经随了风一起,悄无声息地泯去了所有踪迹,就如同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338章 静礼寺中1
静礼寺一处禅房中,两位相对而坐执棋落盘的长老收回目光,仍旧望着前面的棋盘,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这样的俊才,若是入局,这一张棋盘上怕就不会有净昂的位置了啊……”
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的,又是一句听不出多少情绪的话。
“如果他真的入局,这整一局棋棋盘上,除了他,我们还能看见谁?”
禅房里一片沉默,便连棋子敲落在棋盘上的声音都没有了。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才又有人用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
“可是……”他捻起一枚棋子,将它落在那一个他看中了的位置上,“除了他,还会有人能够入得了我们的眼吗?”
不是其他人就不好,只是看过了那样风华的人,再要回过头去将目光挪在旁人身上,他们真的就会觉得满意了吗?
曾经沧海也是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过了最好的,谁又能看中那些次品呢?
哪怕是出身静礼寺的净昂,根正苗红的一脉弟子,也实在很难令他们满意。
这一句带着迟疑的问话果不其然又将这禅房拖入了静默中。分坐于棋盘的两端的两位长老谁都没有作声。
更何况……
“他们这一辈中,除了他,又有谁能够镇压得了天剑宗的那一位左天行?”
当前的景浩界早就不是当年佛门一家独大的景浩界了,这一个小千世界里,除了他们佛门之外,可还有道门和魔门呢。
魔门那边魔子之争还没有明朗,局势混乱,确实是可以暂且不提。可道门那边,天剑宗的左天行可是一支独秀,远超群伦的人杰。道门出了这么一位人物,别说这一辈的净字辈弟子,就是他们这些清字辈的长辈,见了他也是心惊不已。
若是换了个年代,道门单凭左天行一人也足以镇压一代,足以将他们佛门连带着魔门一道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偏偏在现今的这个年代里,除了道门出了一个左天行之外,他们佛门也有一个和道门同一个级别甚至犹胜一筹的净涪。
这样两个盖绝一代镇压千秋的天之骄子同处一个年代,实在很难说得清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也不知天道是生怕这两个人太过寂寞,还是忧心这个年代太过无趣,竟在这两个人之外,又出了一个皇甫成和一位二祖。
原本身在天剑宗的那个皇甫成不知怎么的,硬生生叛出了天剑宗投入了天魔宗,一位二祖占据了大义名分,再次把持天静寺道统传承……
直到一盘棋局终了,这禅房中才又有声音悠悠响起。
说话的那个人没再揪住那个话题,转而问道:“算算时辰,净昂也该是时候回寺了,如何到现今还不见他的踪影?”
“前些时候又受到了他的口信,”另一个清字辈的大和尚也在慢慢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棋盒,“他本是该回了的,但恰巧家中生了些事端,便留了下来。如今……”
“还在他家里呢。”
听得这番话,原本只是闲闲一提的那位大和尚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致。
“哦?”他抬起视线望了对面的师兄一眼,问道,“什么事端竟能让净昂逾期滞留在外,迟迟不归?”
稍年长些的那位大和尚也颇有些无奈,他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本来他已经回寺里了的,但后头中途回返,却正撞上了收拾东西离家出走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