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秦姓老妪
“人符的威力比之道门道符远有不如,数目也极有限。但据他所说,这种处处比不得道符的人符,却又有一样道符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好处……”
净怀沙弥其实并不想要卖关子,但他还是停了一下,才往下继续。
“人符,它可以为身无灵气的凡俗百姓所用。”
符出于人,而用于人,称为人符。
如果不去探寻这符的来历,不去看这道符后面沾染着的斑斑血泪,这名字其实很恰当。
净涪抬起眼睛去看那一道浮在净怀沙弥手掌上的湛青道光,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只有弱者,才会去研究这些东西。
不仅修为弱,连心也弱。
这样弱的弱者,弄出来的东西也都是这样的不堪入目。
净怀沙弥却没有发现净涪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屑,他甚至都没有去看这周围的三位同门师弟,而是微微侧过身,望向他身后的那一堵墙,淡淡说道:“所以,你也能使用它,对不对,秦檀越?”
随着净怀沙弥这一句话的落下,四位沙弥身周一直若隐若现的金色佛光陡然扩散。在那一片金色佛光中,那一堵再平常不过的泥墙如薄纸一般被洞穿,敞开了一扇足够行驶马车的平整门户来。
而在墙壁的不远处,有一座简单的小院子。院门外摆放着一张木摇椅,摇椅上坐着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
这老妪手里拄着一支龙头木拐,正鼓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狠狠地瞪着他们。在老妪的身前,却又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体倚在了摇椅的扶手。
哪怕那人低垂着头,面孔被垂落的发丝掩去了大半,只露出了一个骨瘦的下巴,净古沙弥仍然能够将她认出来。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之前,他就已经往前迈出了一步。
不过是小小的一步,却触动了那老妪敏感到疯癫的神经。
“咚!”她手中木拐重重地在地上一拄,随即一拐,狠狠地一个拐子打在她身边的那小四儿身上,“别过来!”
纵是昏迷,被这么重重撞了一记,小四儿的身体还是重重地抽搐了一下,呻吟出声。
净古沙弥立时停住了脚步,他的头微微垂下,眼睛藏在阴影里。
那老妪不过是普通的凡俗百姓,到了她如今这个年纪,一双眼睛已然不顶用了,又怎么看得清站在眼光里的净古沙弥的表情?
她也压根不想要去看清。
“呵呵呵……”老妪咧开掉光了牙齿早也没有了光泽的嘴,笑着和净怀沙弥打招呼,“这么久不见,没想到净怀大师竟然还能认出老太婆来,老太婆实在是太高兴,太高兴了……”
她嘴里说着高兴,脸上也特意向着净怀沙弥挤出一个笑容来。
然而不知是因为老妪脸上那重重的皱纹,还是因为老妪那双浑浊却凶狠的眼睛,这一个笑容不见喜色,反而显得极为狰狞。
但她自己不知道,也没去在意,她只是盯着仍旧年青不显老态的净怀沙弥,阴沉沉地道:“老太婆听人说啊,净怀大师要去天静寺受比丘戒啦。等净怀大师从天静寺里出来,就是比丘了……”
“老太婆听说这事,心里实在是高兴啊……高兴得老太婆我这一路上都没睡好,急急地就追着净怀大师的脚步过来了……就怕老太婆我这老胳膊老腿走得慢了一点,没能赶上为净怀大师送行,倒使得家弟当年的肺腑之言成了空话……”
那老妪年纪实在大了,说起话来都是一句一喘的,但即便是最为心急的净古沙弥,也都没有出言催促,任由她一个人说得尽兴。
净怀沙弥听着这秦姓老妪的话,纵然心中依旧静如明镜,却还是被人拿生硬冰冷的石块砸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我听说你们寺里今年只有一人去天静寺受比丘戒啊……怎么着,受比丘戒很难吗?”
“难得过我结丹吗?”
“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条件绝对拦不了你的吧……”
“嗯,因缘业障啊……说起来,我是你的朋友啊,我和你身上也有一份因缘的吧,这样,到时候你到天静寺那边去受戒的话,我到时候就去做你的业障……”
“嗯?让我想想,该怎么样才能难得倒你呢?”
“不如这样,到时候我带一坛酒过去,别的也不多说,就倒一碗酒在你面前,你喝,就让你过,你不喝……哈哈,你就留下来陪我半个月,也算是谢了我千里迢迢赶去相贺了,怎么样?”
老妪看了一眼净怀沙弥,竟然随手就将她手上的那一根龙头拐仍在了一侧,整个佝偻的身体往身后一转,探出身体去摸索。
她的各处都是空门,就那样暴露在了这四个沙弥面前,也不担心这些沙弥们会对她怎么样。
好半响后,她终于从摇椅后面摸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酒罐子出来。
她将那酒罐子抱在怀里,都不去看净怀沙弥的脸色,直接就用她枯柴一样手指一片一片地将酒罐子上的封泥剥去。
毕竟年纪大了,而且这酒罐子上明显有着修士的手段,她一个凡俗老妪,想要除去酒罐子上的封泥极为艰难。可哪怕知道只要她开口,站在那边的四个沙弥也都会出手帮她,但她还是闭紧了嘴巴,自己使尽全身的力气去扒。
她不开口,净怀、净古、净苏连同净涪四人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动作。
又是好一会儿的功夫过去,这秦姓老妪终于扒去了一角封泥,一股香浓的酒气从那个缺口中汹涌而出,瞬息间溢满了这整个空间。
净怀沙弥嗅着鼻端萦绕的熟悉酒香,拿着佛珠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老妪透过那一角封泥看见里头晃荡的酒液,嘿嘿笑了两下,似乎是休息得够了,便就继续伸手费劲去扒那一层封泥。
哪怕她用的劲很大,可也称得上仔细,甚至说得上是小心翼翼。正因为她的这一份小心,封泥被扒开后溅出的泥屑竟没有一丁点落入那一个酒罐子,玷污那一罐浓香甘醇的美酒。
将那坛酒罐子上的封泥全部扒干净后,老妪探头看了看里头的酒液,又费力闻了闻酒香,眯着眼睛想了好半响,才点头道:“是这个味儿。”
她小心地将那坛酒罐子摆放在摇椅前方的那一个矮几上,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干净的瓷碗。
那瓷碗纯白润滑,碗边还有一些如同符文一样的花饰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