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路时,步子是不大不小,从容不迫。他吃饭时是细嚼慢咽,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偶尔与文官攀谈,他面对那些文绉绉让人听了就晕乎的话,也能淡然应对,甚至是性子很好的应答一二。
这一切,都与他们这些在马背上打天下的武将不同。而正是因为辛虎看到这一切,又清楚他的身世,这才对凤某的邯郸学步之举愈发的不屑一顾。
分明是一个乡野出身的泥腿子,又装什么清高?朝中身世一般的武将实在多了去了,未见得哪一个有他这么爱装的。
更何况,他这么轻的年纪就做到从一品,而他堂堂辛家的嫡子,只能遥遥看着他的背影。
这让他心里如何不恨?
他的这满腔心绪并不遮掩,到了辛川眼里,只觉得自己儿子这阴恻恻的笑容实在是扎眼。
回味起他略带不敬的话语,辛川胸中怒火更甚。这一次他抓起案上砚台,狠狠朝着辛虎的方向砸过去。
辛虎又一次躲过了。
“咚”的一声,砚台砸在他身后的墙壁,墨汁溅到他造价不菲的缎袍上,他紧攥着拳头,不发一语。
辛川先一步怒骂:“混球东西,怎么跟你老子说话?!”
来了,又来了。
每每说不过他的时候,就要搬出身份来压他!
“没找到,找不到!”他忍不住呛声,“爹,他死了又如何,没死又如何?他一个爹娘都没有的草根,娶一个无权无势不得宠的花瓶公主,值得我们辛家废那么大功夫找他?”
再说,就算他没死,连皇上都在百官面前亲口下了发丧的指令,他以后又以什么样的理由再面对皇上?
气急的辛虎根本想不到还有皇上早已知情这样的可能。在他眼里,凤关河一个毫无背景的草莽是不配接近权力中枢的,更不可能得到皇上如此信任。
辛川冷笑着回呛:“就是因为他这出身,我们才不得不防!他背后没有家族支持又如何,官儿还不是比你大?都快赶上你爹了!”
被戳及痛处,辛虎不免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当今的皇上就是喜欢任用孤臣,你叫我怎么办?别人没爹没娘反而成了优势,我难道还要同他去比这个?!”
“你!”
辛川气急,指着书案前面这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半晌不得言语。
辛虎是他嫡出的儿子,也是长子。生的虎背熊腰像极了他,性子也与他最像,自然最得他的宠爱。
可他没想到,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今日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辛川到底也是在名利场上浸淫数十年的老手了,他看到对面墙上的墨渍,心火便一点一点消下来。
他这个儿子,当真是遇上一丁点事儿就气急败坏,也不知还要他教到什么时候。
辛川的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你觉得他娶了长公主,就不算得了助力?”
“怎么,你以为你真的看懂了这对天家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