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一颔首,眸光投向山下:“既然如此,那你便早去早回吧,若那位姑娘恰好是刘家庄的人,我与她一道过去便是,你不必再送我了。”
云宣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见一个女子正从山脚往上而来,动作十分利落,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应该不过两刻钟便能到达这里。
那女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可即便一路都东张西望,脚下的速度却并不慢,果然在两刻钟左右就到了他们的几丈之外。
她约是二八年岁,身姿婀娜长相秀丽,算是个让人一眼难忘的美人儿,因着一直专心致志地低头以眸光搜寻脚下的山路,直到他们近在眼前,她也未能发觉他们的存在。
云宣干咳了一声试图提醒她,却显然将没有料到荒凉的小北山此时竟然有人的她给惊了一跳。
他对她微然一笑,寒暄道:“刘颖姑娘,许久不见,你又上山替于伯采药吗?”
惊魂未定的刘颖待看清了他,不由松了一口气。皓齿轻启,眸中尽是惊喜:“原来是云公子,你可是许久都不曾回来了,怎么不去我家中坐坐?”
说话间,她以余光迅速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苏蔷,秀眉微蹙了一蹙,但很快便又将目光转向了云宣。
“近日诸事繁多,是以的确多日不来了,”他礼貌地道,“我刚到,还不曾去拜见于伯,还要多谢姑娘这些日子帮我照料他老人家。”
“于伯年岁大了,都是邻里乡亲,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公子无需与我客气。”话虽如此,她却似乎欲言又止,愁上眉头,“只不过于伯的脾性似乎有时阴晴不定,有些事无论我如何劝说都不肯听……”
听她话中有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师父出了什么意外,急忙问道:“刘姑娘此话何意,难道于伯他出了什么事?”
一旁默然不言的苏蔷也是不由心下一紧。
“不,不,于伯一切安好,只是……”她轻叹了一声,似乎并不愿让他为难一般不想告知实情,但在扭捏了片刻后终究还是道,“算了,也许于伯很快便会改变心意,等云公子见了他后自然便知晓了,还望公子能劝一劝他老人家,毕竟医者仁心,见伤者而不救着实不太妥当。”
虽然她的话依然说得含糊不清,但听到师父本人安好,云宣想来大抵还是他依着心情为人医病的事,放下心来后也不再多问,对她道:“我方才想起家中尚有有些事需要处理,此次便不能去探望于伯他老人家了,不过,我想请刘姑娘替我将我身边的这位苏姑娘带到于伯家中小住几日。”
听说他不再去刘家庄,刘颖的眸中掠过一丝失落,又将目光转向了苏蔷,上下打量着她,对她勉强一笑,道:“这位姐姐我从未见公子带来过,可是公子府上的婢子吗?”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云宣拉过苏蔷的手,虽然话是对刘颖说的,但含笑的目光却一直对着苏蔷,“于伯第一次见她,定然会欣喜非常,说不定一高兴便会替刘姑娘解开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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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萍水相逢 (三)伤者
将云宣送走后, 心有不悦的刘颖对她极力和善地道:“我昨日上山替于伯采药,曾在这里救下一个不小心从山上跌落下来的人,他昏睡了一夜,今日清晨才醒过来, 说是有件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这里,所以我才来帮他找一找,而且他非要见到那东西后才肯让人医病, 所以我此时实在不能立刻陪姐姐去找于伯, 如若姐姐等不及,不如你先行一步吧。”
虽然云宣刚走她便要对自己下了逐客令, 但苏蔷见她不仅昨日刚救下一个人,而且还对那人的失物十分尽心, 心想她虽对自己有些敌意, 但却终究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也值得自己去帮一帮, 便道:“我先来无事, 可以帮妹妹一同找, 之后你我二人再一起回去, 如何?”
刘颖对她主动的提议并不十分感激, 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拒绝道:“算了, 我还是不妨碍姐姐去见于伯了吧。”
“我第一次来这里, 地形不熟,即便先行一步也未必会比刘妹妹先到刘家庄,”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与云宣的关系而对她抱有成见, 苏蔷劝道,“再说,这小北山说小也不算小,若是妹妹一人来找岂非大海捞针吗?更何况,刘妹妹也说了那人必须要见到他的失物被找回后才肯就医,万一他的病情收到影响可该如何是好?”
刘颖似乎被她的话打动了,又思量了片刻后道:“姐姐所言也对,那便麻烦你了。”
听刘颖说,那人丢失的是一个如巴掌大小的黑色锦囊,上面绣着两朵梅花,里面放着以梅花制成的香粉,可以散发出梅花的清香来。
苏蔷本来建议她们分开行动,但刘颖以因她不熟悉山中状况而担忧她的安危而拒绝了,所以最后两人还是凑到一起结伴而行了。
不过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在苏蔷仔细地问了她发现那人的地方后,她们在那个山谷中循着血迹找到了他曾躺过的山洞,并在里面找到了她所说的黑色锦囊。
刘颖在从苏蔷手中接过那个果然散着淡淡清香的锦囊时兴奋非常,但她在发现那锦囊被浸透了鲜血时又立刻尖叫着丢到了地上。
苏蔷以为她怕血,便将锦囊从地上捡回后替她收了起来并答应她等到了刘家庄后再还给她。刘颖自然求之不得,对她的态度也似乎因此而好了许多。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竟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阴沉下来,两人下了山,一路向刘家庄而去,也许是因着她方才的帮忙,刘颖对她的态度友善了许多,只是总时不时地想要打探一下有关云宣的一些消息,见她也是大多并不知情时心情又开怀了些。
云宣的师父桑榆化名于桑,住在刘家庄的最东头,刘颖带着她沿着村里的东西大街由西往东,就在已经隐隐可见他的那个小院落时,前面有个高头大汉吹着口哨从一旁的小巷拐在了她们的前面,刘颖见了,扬声去唤他:“何大勇!”
那位名叫何大勇的壮实汉子虽然只与她们相距十几步,但似乎并未听到她的喊叫,家吊儿郎当地向前走。
刘颖甚是不悦,但许是考虑到身边的苏蔷,终究没有发作,只跺了跺脚后嘟囔了一声:“这个何大勇,不过是在郡里最大的酒楼做了个小二哥而已,前些日子还死乞白赖地非要给我家修一修屋顶,这此回来竟然也学着瞧不起人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一直大步走在前面的何大勇竟也停在了于伯家的篱笆门前并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而且与此同时,她们也瞧见了并不太大的院子里里里外外地围了不少人。
“这是怎么了?”不待苏蔷发问,刘颖先行疑惑道,“于伯家怎地多了这么多人?”
苏蔷心下一紧,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小颖儿,你才来呀,哥哥我还以为你就在里面呢。”还在门外正在犹豫着是否要挤进去的何大勇一瞥眼瞧见刘颖,一脸被晒得油光锃亮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又兴致昂扬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苏蔷,“哟,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不曾见过?”
“她是于伯家的远房亲戚,”对她的介绍一笔带过后,刘颖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去了几趟郡里后就将我这个乡下姑娘忘得干干净净,然后还顺便带回来一个美貌的未婚妻子呢。”
何大勇“哎哟”了一声,油嘴滑舌地奉承道:“哪能啊,那莫说长德郡的姑娘没一个比小颖儿长得美的,即便是有,哥哥我也看不到眼里去啊,就像刘知远那个书呆子说的,什么仓海没有水,什么山不是云来着……”
苏蔷见刘颖虽一直紧绷着脸,连何大勇的甜言蜜语都不为所动,却仍还耐着性子听他胡言乱语,心中清楚她这是已将自己当做她的情敌了,但也不甚介意,此时心中只是记挂着于伯家中的情景,可奈何里面的人实在太多,此起彼伏的声音也因杂而乱,只好打断了何大勇的滔滔不绝:“这位大哥,请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刘颖也蹙眉道:“是啊,大家都堵在于伯家里做什么?”
听她有此一问,何大勇不由露出了一个看好戏的神情,戏谑她道:“你还不知道吗?不如你唤我一声哥哥,我再告诉你啊。”
刘颖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不说拉倒。”
“小颖儿莫生气,哥哥说了便是。”见她抬脚便要离开,何大勇连忙将他拦了下来,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你的那个书呆子将你昨日从小北山救回来的那个人搬到于伯家里了。”
又是虚惊一场,苏蔷放下心来,一直还算镇定的刘颖听到他的话却了一跳:“什么!”
“我就知道那个书呆子又瞒着你自作主张了,”何大勇十分得意,一副将事情闹大不偿命的样子抬手去推搡前面的人,殷勤地为她们开路,“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到一边儿去,先让我家小颖儿进去!”
苏蔷跟着他们默然地挤了进去,虽然也有几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但应该是因为里面的情景更值得引人注目,所以倒是无人问她的来历。
被众人包围着的小院子中间,一个昏迷中的男子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躺在一副竹制担架上,看神情似乎十分痛苦。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双膝跪对着坐北朝南的堂屋,一动也不动,应该就是何大勇口中所说的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