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我回去。”看他可怜,我也没在意他命令式的语气,把他扶到轮椅上,将他推回了病房。
他全程无话,我将他送到护工手里转身就走了,他也没想起来跟我说声谢谢。
这就是个小插曲,那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俩关系并没有变得特别好,在医院碰上我也不会特地去打招呼,毕竟我撞破了人家最难堪的一面,他没想把我杀人灭口已经很好,我再没眼色地上去讨嫌,也就太不识相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我和他可能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虽然我自从傍上美芳姐后,接了些片子,很快还了高利贷,奈何那些人看中我这只绩优股,不肯轻易放过我。我去还最后一笔钱时,他们设下圈套逼我赌博,输了钱又强迫我签下巨额欠条。就算进了娱乐圈,我也不过普通人一个,根本斗不过他们这些黑社会。
美芳姐那时候身体已经很差了,只比死人多口气,我不敢同她讲,只好一个人硬撑。圈子里会用我本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不行了,也没人再稀罕我。梁文豪身为梭骏老资历的经纪人,手下资质好的艺人要多少有多少,不缺我一个。他会带我,也是因为之前欠了美芳姐一个人情。现在这个人情早就还清了,他也不高兴搭理我。那些人见我拿不出钱,就说要向媒体曝光我,又说要去顾霓学校捣乱。我不愿干姐临死还要为我操心,实在没办法,差点就要下海去拍三级片。
那天也是巧,我从美芳姐加护病房出来,心情不好,就在花园里发呆散心,正巧碰上在晒太阳的席宗鹤。
他身边护工不在,我猜应该是他想独处。
照理说我该转身离开,留他清静,但我看到他又想起他和我那一夜露水姻缘,他能去甜甜姐的party,应该是很有钱的了。
鬼使神差的,我就走了过去。
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冷着脸看过来,看到是我时眉心微微蹙起,却一个字没说。
我缓缓走向他,心里忐忑不定,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席先生,求您帮帮我。”我跪在他轮椅旁,手指扯住他病号服,顺带挤出两滴眼泪,“我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他们催我还钱,要是我还不上他们会杀了我的。我知道席先生你是个好人,求您帮帮我,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赴汤蹈火报答你。”
我一边求他,一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但箭已离弦,想收回也晚了,只好继续卖惨。
就这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把顾源礼那混账爹翻来覆去数落个遍,又把阴险的高利贷骂到祖宗十八代,从头到尾我一人唱独角戏,席宗鹤睬都不带睬我。
我有些说不下去了,只好扒拉着他袖子干嚎,哭得肝肠寸断。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憷,一下噎住,哭声也断了。
而就在这时,他抬手捏住我下巴,打量一头牲畜般左右翻看着,半晌才用一种阴测测的语气道:“你的确可以为我做一件事。”
然后我们就签了合同,他帮我还钱,而我则需要做他让我做的一切。
他为了江暮执意进娱乐圈,不惜与家人闹翻,结果分手分得那样惨烈,几乎是把他曾经的深情放在脚下践踏。这个刺激太大,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愿让家里人看笑话,也不想让江暮觉得自己失去他就一蹶不振。他买下我做他的幌子,就像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竖起绵密的尖刺,在绝境中拼死保护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我就是他的刺,我就是他的伪装。
第5章
从睡梦中醒来,我抹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很疲惫。
昨晚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仔细回想又什么也记不起来。
简单洗漱了下,时钟刚过八点,门外桑青来接我的车就到了。
席宗鹤出事后我就推了所有的工作,本来以为近几个月都不要想离开他身边,想不到这才停工半个月就复工了。
我不想让桑青等太久,随便衣帽间饰品盒里拿了副墨镜,转身就出了门,等戴上时才发现那是席宗鹤的墨镜。他喜欢蛤蟆镜,款式都偏复古,而我总追求新颖个性,墨镜一副接一副,都是最新款式。
桑青为我开了车门,待我一坐稳就将一杯热腾腾的豆浆塞了过来。
“没吃早饭吧?先喝点豆浆暖暖胃,我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流沙包。”
我打开杯盖灌了一大口豆浆,直暖到胃里,满足地赞道:“小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真好。”
桑青盯着我,眼皮上似乎是抹了珠光眼影,显得他双眼越发深邃妖娆。他突然翘着兰花指戳我胳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得有一阵不能工作呢,怎么,席先生这次不要你床前侍疾了?”
我早已饥肠辘辘,这会儿流沙包在手,一口就咬去一大半,鼓着腮帮子道:“我也不能总因为私人感情耽误工作不是?那多让你难做呀?”
其实我原本是想在病床前献献殷勤的,席宗鹤现在不记得我了,我总要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奈何对方不按我的套路来,情愿让助理和护工看护也不要我插手,很干脆地将我赶回了家。
我寻思着他这是不想见我,也就不去讨嫌,只每天发一条短信给唐丽,从她那边探听席宗鹤消息,也算是关心过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试图去联系江暮,不过听说冯安、关单知道他清醒后已经去探望过他了,那两个人一向看不上江暮,想必有把他和江暮那些纠葛添油加醋说给他听。
一想到席宗鹤得知自己被绿后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我就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这话说的,知道我会难做,你早干嘛去了?”桑青嗔怪地瞪我一眼,从包里抽出台ipad,开始跟我对工作流程,“等会儿咱们去左岸时尚总部化妆做造型,然后在他们自家摄影棚拍照,就拍三套造型,争取五个小时搞定。”
左岸时尚是家专门经营男装的服装公司,旗下有众多男装品牌,顾客群覆盖老中青三代,这次邀请我拍新季海报的是他们旗下中高档品牌中面向年轻上班族的一个牌子,叫“九叶草”。
很土的一个名字,然而这个牌子在全国的特许加盟店就有上千家,生意还都不错,虽然主要市场是二三线城市,但以覆盖率来说,这也意味着我下一季度至少能在这些城市的大多数街头混个脸熟。
到达左岸时尚后,负责这次拍摄工作的宣传总监亲自下来迎接了我们,让我有需要尽管提,他一定全力满足。
客套话谁不会说,我回握他的手,告诉他能为贵公司拍摄海报是我的荣幸,希望以后能一直合作云云。
互相这般那般的说了几个来回的套词,总监客气够了,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还有个会要去开,剩下他手下的助理会跟,有什么事都找她就对了,说完留下一个面相青涩的小姑娘,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我一个二三线小明星,能得到他们品牌的offer都是看在席宗鹤力荐的份儿上,除却他的名头,我的确不值得他们花心思讨好。
我坐在化妆镜前,乖乖给造型师弄头发,看小姑娘站在那里怪无聊,我坐在这也怪无聊,就主动与对方攀谈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一惊,指指自己:“……我?”
我笑了笑:“对,就是你。”
小姑娘脸都红了,羞涩地看向我:“我,我叫an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