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了手机,双手揣在兜里,一边走一边发愣,直到某一刻,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
程亦川。
不知为何,热泪忽然涌起,这些日子她仿佛格外脆弱,动不动就热泪盈眶。
而这样的时刻,说来奇怪,竟大多与这个小她五岁的大男生有关。
她怔怔地看了片刻那三个字,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心虚,最后不动声色地接起:“不是睡了吗?”
那头的人沉默片刻,片刻后,异常笃定地控诉她:“宋诗意,你撒谎!”
“……”
她一没露出异样,声音如此平静,二没发什么不该发的消息,朋友圈如此正常。他是如何得出她撒谎的结论的?
“我撒谎?我撒什么谎了?”
程亦川气势汹汹:“你现在在哪儿?”
“北京。”
“你——”她把他气的够呛,险些被口水呛到,“我还不知道你在北京?这都几点了,大晚上你出去当夜游神?”
“睡不着,起来走走。”
“你跟你妈没和好!”他下了结论。
“……”
“之前问你你还说挺好,我就知道有假!”程亦川像个名侦探柯南,或者神探夏洛克,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说什么挺好呢,我才刚闭眼就觉得不对了。你妈要真那么容易妥协,至于跟你闹了大半年都没好?”
“……”
“我一想就觉得反常,睁眼一看朋友圈,呵呵,和妈妈挺好的人大晚上不好好在家待着,这么冷的天出去夜游?”
“……”
“说什么国子监大街的冬天很冷。你也知道冷?这么冷你出去干什么?你是抖m吗,宋诗意?”
他一声比一声强有力。
宋诗意噗的一声,一不留神笑出了声。
程亦川怒了:“excuseme?你还笑?”
“我的确撒谎了。”宋诗意唇角还带着那点笑意,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和我妈没和好,她甚至没让我进门。”
“没让你进门???那你现在——”
“我住在陆小双家。”
“男的女的?”他条件反射。
宋诗意又笑了,“女的,发小。”
这名字很熟,程亦川思索片刻,记起来了,上回在商场她找人借钱,微信对话框上就是这个名字。
他振振有词:“你大半夜出门她也不知道拦着,这算哪门子发小?”
宋诗意发现他一通电话打过来,她除了笑还是笑,几乎每句话都有今她捧腹的神奇魔力。
她停下了脚步,不再夜游,说:“行了,你别啰嗦了,我回去就是。”
程亦川倒是一愣,狐疑地问:“真回去了?”
她笑:“真回去了。”
“那你和你妈……”
“谈判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死缠烂打。实在不行,大不了我退役。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重回巅峰的可能性了,我认真考虑过,我家毕竟在国子监这儿有套房,我模样又不难看,说不定我还能相个亲,找个条件不错的对象嫁了。”
她的语气并不凝重,像是在说笑,但程亦川一听就觉得坏事儿了,她好像是来真的。
他吼了一声:“你在搞什么笑啊?不是说好不放弃吗?我在这儿——”
话音戛然而止。
他想说,他在那儿绞尽脑汁替她想办法,试图联系上有可能帮助到她的康复医生,她居然又轻言放弃。
可是不成,这事儿还不到说的时候。
程亦川忍了又忍,“想想你的座右铭,宋诗意。”
“我的座右铭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放屁!从今天早上开始它明明已经是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算事儿了!”
宋诗意站在冬夜里,毫无防备大笑出声,还惊动了路过的行人。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轻声说了句:“程亦川啊程亦川,你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还在鼓励我的人了。”
孙健平没有,丁俊亚没有,他们都为她好,却希望她做一只备受呵护的笼中鸟。
母亲没有,二姨没有,她们都恨不能劝服她放下雪板,立地成佛。只有这家伙还一心惦记着她的梦想,一腔热血地告诉她不要放弃。
她笑到最后,几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