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尘点点头:“没错,普天之下的男人都以能在凤楼中过夜当做人生最大快事,可是阻挡他们脚步的,却只有一个,那便是钱。”
萦尘淡淡道:“别的不说,光是你在极乐宫内所见的那些鸾凤,随便一个挑选带走所要付出的费用那都是天价,可是在美色面前,这些个男人莫说是天价,即便是让他们倾家荡产,也只是需要这些姑娘稍微使出些手段,那也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更何况能进极乐宫的客人,哪个不是手握一方重权,哪个不是富甲天下之辈,凤楼在古道中经营多年,你只知四大势力军威强盛,却不知在古道之中,真正论起财富,没人能与凤楼比肩。”
看着我张大了嘴,萦尘嫣然笑道:“本姑娘不才,在凤楼里做花魁这么多年,虽然不说富甲一方,但秀荷中多少还是有些银两的,而且多方人脉尽在掌握之中,办不成什么大事,可是说要给你这些人马在短时间内凑齐一身装备,还是能做到的。”
“就拿云溪负责十三城军备的钱大人来说,曾多次想目睹本姑娘芳容却被阮姐拒之门外,送来的信物都已经堆满了两间屋子,要是本姑娘乐意,给他回一封信,要一些黑铁过来,你猜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萦尘面露俏皮,可我看在眼里,却如至冰窟。
但反应过来,我忍不住问道:“可你现在人在落雁镇,就不怕露出什么马脚,被钱大人发现,事情败露后,再被凤楼找麻烦么?”
“你在担心我?”萦尘嘴角一勾:“这本就是私底下交易的事情,钱谋统管十三城军备,区区一些黑铁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为了避免生疑,或者日后再出什么麻烦,我会让他直接送往朔方城,收货人为城守胡大,但是最近河面上不太安宁,水匪猖獗,东西半道被截,找不到那群水匪的下落,可就怪不得本姑娘了。”
我心头微颤:“那胡大那边,还需要提前打招呼么?”
萦尘摇摇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的身份一日被不暴露,能做的事情就越多,反正东西最终也不会出现在朔方城的视线当中,六艘船的黑铁对你来说是天价,可是在这些人眼里,连皮毛都算不得,你就放宽了心,安排人准备造船就是了。”
“而且。”萦尘突然话锋一转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要是不想着落雁镇到最后也变得和联军那般成了乌合之众的话,多方事宜都需要缜密安排和部署,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有章有法,赏罚有度,方能成绩一番大业!”
我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摇摇头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凤楼,你之前说过,你很仰慕那个人,可现在却背叛他,实在矛盾。”
“见惯了人心,方知人心不古。”萦尘叹道:“前所未有的浩劫即将席卷黄河古道,我不愿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福给别人,也不愿自己就这么继续默默无闻的充当男人的玩物,你们总爱讲‘气数’二字,你能走到这里皆因‘气数’使然,而她吴山公主能成就一番霸业也因‘气数’傍身,我萦尘天生没有你们这么好命受上天眷顾,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看多了风风雨雨,浮浮沉沉,让我明白,气与数实则是两回事,气中有命,数中有数,而命由天定,术由人造,命不足之处,当以术补之,我蛰伏在凤楼数世,练就一身帝王术,好不容易有了重新改命的机会,所以,我绝不会放弃。”
看着眼前的这个凤楼花魁,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好一个命由天定,术由人造,一个青楼女子,也不知她这些世究竟经历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想,不能及之事,才能悟出此等大道。
可是缓过神来,我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人对你看中有加,你想得到的,难道他不能给你么?”
萦尘却突然苦笑了一下:“他看中的是我的色艺,而并非这些,在他眼中,我只要能将这些男人服服帖帖地留在凤楼,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即可,在这些男人的眼里我是玩物,在他的心中我是工具,工具可以使的顺手,却不能违背使用者的意愿,如果一个工具因为违背主人的意愿而将主人的双手砸伤,你觉得它会是个什么下场?”
萦尘的脸色蓦得变得凄离,我也无言以对,二人目光交接,彼此许久都没有开口,到最后我只能长长地叹口气道:“那你暂且留在这吧,不过等她回来后,你的去留,得她亲自决定才可以。”
“你是说真正的公主?”萦尘笑了又笑。
我看的有些不自然:“你笑什么?”
萦尘摇摇头:“恐怕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吴山公主,怕是回不来了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博弈
卫君瑶回不来了?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可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道:“你怎么知道?”
萦尘复杂地看着我说:“你这趟去吴山,想必我家主人和公主之间的关系也都了解的差不多吧?”
我摇摇头:“你说你的。”
“我家主人垂帘公主已久,并且二人有过一世情缘,现在一个是古道的一方之主,一个富甲天下的凤楼老板,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因为你的出现,导致公主对我家主人冷面旁观,甚至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公主正在落难,而你又传出来和白家姑奶奶通奸有染的传闻,如果这个时候我家主人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公主,并加以安慰和体贴,你觉得,她还会来找你么?”
短短一席话,我只感觉胸口一堵,差点眼睛发黑栽倒在了地上,可喘了口气,还是硬咬着牙佯装无事地笑着说:“公主并非一叶障目之人,是非曲直她心中自有公断,再说我这边已经有了她的消息,事情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萦尘叹了口气,似乎不想与我争辩,转身来到了窗棂,拿手在木边轻轻抚摸,注视着窗外的夜景:“天下的痴情人并非只有你和她两个人,我昨天接到消息,主人已经去了九狱九泉寻找真正的公主,时隔这么多年,主人再度亲自出面,就算是得不到公主的芳心,你们两个想要见面,怕是难又难啊。”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深吸了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说:“现在到哪了?”
“你想去拦他?”萦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趁他现在不在,抓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则错过了时机,弓鸟届失,后悔都没有地方后悔去。”
可紧接着又抿嘴吃吃一笑:“看来,你对吴山公主,也不怎么放心呀。”
我没有搭理她,此刻心乱如麻,也在这待不下去了,道了声别,就转身离开了。
萦尘的临阵倒戈,如果是真的,在眼下正缺人手的情况下,无异于是雪中送炭,绝渡逢舟,可是这个女人如同深海般的心思,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孔不入的恐惧,留这种人在身边,其危险度丝毫不亚于引狼入室,我总感觉,早晚有一天,会在熟睡中被她咬断了脖子,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可是以目前这种混乱的局面,凭她对多方势力的交集和了解,以及缜密的心思还有对古道当前形势的独特分析和见解,非但能给弱势的落雁镇在黑暗中点亮一盏明灯,更能凭借着她的手段和庞大关系网给镇子以后的发展带来诸多方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没有卫君瑶的情况下,我们这些人手上纵然有点本事,但对于这么一个庞大势力的建立和发展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没有一个萦尘这样的人坐镇,落雁镇迟早得毁在我们手里。
一个人坐在竹林的湖边,感受着阵阵夜风席卷着清新的香气在身边围绕,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中甚至开始想着,如果当时把姚二爷一同带到古道,有他在这坐镇,兴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这个萦尘很不简单,她能拿得住你的命脉,可你却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伴随着软软话音,玉姐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出现在了我的身旁,盘膝而坐,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说:“想当一方之主并不容易,除了强大的自身实力外,缜密的心思还有铁血手腕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还太年轻,跟这种在青楼中混迹了几世,将男人的心思吃透的花魁斗,怕是占不了上风。”
我看着玉姐,玉姐脸上的疤痕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好的办法可以彻底治愈,面纱蒙面,已经许久都没有踏出闺房半步,整日满眼哀愁。
见她出来,我心知她是在为我的事情犯愁,笑了笑说:“都到了这了,还得让玉姐为我操心。”
玉姐莞尔:“你还真打算把我养在深闺里么?”
我摸了摸鼻子,随即正色道:“这个女人我是真的拿不准,虽说现在留她可做大用吧,但是就像你说的,拿不住她的命脉,迟早会被反客为主,努力的一切,也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玉姐认同地点了下头,伸出玉手轻轻拨了拨平静的水面,像是意有所指道:“饶是这里,也架不住风冷水寒,一个人的力量再强终究只是孤单影只,她萦尘想要在乱世开始之前寻找一个可以让她有充足空间发挥的地方,放眼整个古道也只有你白小乙能给她这个机会了,所以你想要拿住她,不让她反客为主,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暂时都不要露面,让落雁镇的人只认你白小乙而不是她萦尘,在笼络到足够让她开疆扩土的人心之前,她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而且现在局势尚未明了,以她的心智断然不会在尚没有决胜的把握之前将自己暴露在世人的视线当中,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无论她萦尘多聪明,但是所有的方法和计谋都需要人去实施,只要把控住了人,即便到最后她站出来镇臂高呼想要将落雁镇决裂,或者跟你谈条件,只要你手中掌握着绝对砝码,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就算是翻脸,她一个小女子,纵使有些心机,又能翻起什么浪。”
我看着玉姐有些失神,就见她笑着说:“是不是突然觉得,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是真真的真理?”
我苦笑了一番,心里的一颗巨石被玉姐一番话说落了地,可是想了片刻,便有些犹豫道:“其实玉姐你刚说的,也是我现在最发愁的事情,落雁镇能用的人太少,七姑姑和江老大统筹整个镇子的所有日常事务,两人都没有管过这么大镇子的经验,早已为了钱粮和人员安置的问题忙的焦头烂额,淮北和花七颜我准备让他负责整个大禁山林法内的安全和护卫,毕竟这是咱们自己人,最核心的位置除了他俩谁也放心不下,还有锦月姑姑和石老大二人,来往于镇子和五原城之间,已经是马不停蹄,分身乏术,霍老太依旧伤势未愈,草王和鬼爷爷的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带兵打仗除了一个吴霁云也再无他人,跑去这些人外,我实在是没有人手可以用了。”
玉姐在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微笑地看着我,等我说完,才歪着头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我看着她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抛头露面,还得留着你这张大底牌出奇制胜呢。”
玉姐笑着说:“我怎么就还成大底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