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见座下陈熠盯着她,眼中有嘲讽,自然知道自己的阿兄在嘲讽什么,不过陈姝也觉得好笑,殿中这么些人,最后活下来的不就是她陈姝么,多年后,这座宫殿静默地矗立在时空中,可她陈姝却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人。
陈昱举杯,道:“抓周礼成。”
座下众人皆举杯祝酒,满饮杯中酒,宴会开始。
宫宴灯火中,陈姝的目光看向陈氏的诸位藩王,陈显啊是个真草包,可他身边那位王妃是真厉害,前世她在八王之乱中争得一席之地,生下的几个儿子也很争气,在卢氏之祸中颇得了些好处,可惜死在了陈晟手上。
陈晟自不必说,蠢货一个,若没有他,八王之乱不至于会发生。
有坏的有好的,这最混不吝的陈昊战功赫赫,最后同他们兄妹一起平定动乱,可惜身上暗伤太多,死得早。
陈姝的目光转向了陈昇,这人眼下还是个小可怜,可是陈姝却不敢小看他,她看了看陈昇又看了看陈熠,粉白的小拳头握紧,陈熠的死,只怕另有玄机的,可是陈姝前世查了那么多,也没摸到什么,只是有怀疑的对象罢了。
陈姝的目光同陈熠的目光胶着着,最后他们一起看向了身旁的这对夫妻。
那气度雍容的是他们前世望而不可及的阿父,多年岁月琢磨,那些濡慕变成了怨恨,后来变作了漠然。不过,眼下阿父是一定要坐稳太子位的,否则做了废太子之子,结局怎一个惨字了得,至于这条登极之路上的挡路石嘛,自然就是座下这帮叔伯了。
还有现在的老头子魏帝,啧,事情太多。
接着他们的目光又汇聚在太子妃身上,这女人怎么说呢,真是最合格的嫡母,前世阿父暴毙,她拱卫自己养着的皇子登位,要怪就怪你生在了卢氏这样蠢货聚集的世家,一家子男人躺在女人裙带上过日子,否则,皇位到手怎么就飞了?
陈姝看着陈熠收回了目光,躺在乳母怀里闭目养神,她觉得无聊,靠在陈昱怀里。母亲呢,母亲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想我们呢?陈姝这样想着,微微笑了。
陈昱看到自己的小女儿笑着,就像是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中,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就像是对她的母亲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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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濛这厢收了一封书信,言简意赅地写了两句话:“小彘得剑,剑不出鞘乃是礼器,小彘当如剑,内藏锋芒。阿苍什么都未抓,孤的女儿,不需要。”
陈昱字如其人,十分俊逸,可锋芒皆藏于斗转之中,许濛捧着这样一封书信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说的,按照阿满一贯的说法该怎么说呢?
嗯,脑补什么的,也太厉害了吧。
第35章 过渡
开春后活动和节日多了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社日,社日是祭祀社稷的节日,这节日上层贵族们过得挺无聊,挺官方,可到了民间着实是开春以来最大的一个活动,放到洛阳,景象也是十分热闹的。
可是今年,洛阳的社日却少了许多热烈的气氛,一方面是魏帝开春后倒春寒,病了一场,他年纪不轻了,虽刚得了一个幼子,可是早年征战,身上留下不少暗疾,年轻时不算什么,到了老,很是折磨人。另一方面,则源于社祭时魏帝居然让燕王陈晟与太子同祭,这对太子是个非常巨大的打击,也让洛阳许多人觉得暗流汹涌。
这一切都是不为宫中人熟知的,可有心人却很清楚,魏帝年轻的时候与敌人搏斗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到了头部和腿部,这些年也没什么事情,可开春来的一场病,魏帝竟然开始头疼了。
患有头疾的魏帝睡不好吃不香,脾气见长,尤其是近些日子,对太子颇有苛责,太子还是往日纯孝模样,倒显得魏帝多么不通情理似的,朝中官员很有些人同情太子,可这同情愈发让太子处境艰难了。
譬如今日,太子在宣室殿候着一整天,没能得到魏帝的接见,天将暗时才得了梁琥的一句话,说魏帝累了,让他先回东宫。
太子今日前来本就是要来商量太子詹事人选的,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听着室内,隐隐有女子说话和小儿笑闹的声音,自然心知,殿中乃是李婕妤和陈晏。
陈昱对梁琥点点头,道:“劳烦梁常侍同父皇说明孤的来意。”
梁琥眯着眼睛,很是恭敬地点点头。
他望着陈昱的背影,心中惴惴,说实话,今上的心思是愈发难测了,太子陈昱是个极为优秀的储君,这是众人可见的,可是魏帝现在将明显不如太子的陈晟抬出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未见得是真的看中陈晟吧,只是眼下太子已经犯了忌讳,庞后还做了那样的事,这些都是陛下最为在意的,难道,梁琥略一沉吟,望向了室内。
这还有个小的呢,这样一想,梁琥忽然发散了一下思维,这宫中盼着陛下活得长的,李婕妤算一个吧,盼着陛下活得短的,太子只怕有这样的隐秘心思。梁琥不过胡思乱想到这里,忽然发了个抖,这样的想法,真是罪不可赦呢,不过他梁琥呢,他心中笑了笑,心想,他自然是期望陛下能多活几年,这样他的好日子也多过几年不是?
“走了?”魏帝将陈晏放回到李婕妤怀中,这样道。
梁琥道:“殿下回去了。”
魏帝接过李婕妤手中的丝绵帕子拭了拭面庞,脸上还带着喜悦的余韵,道:“眼下,过了社日,马上就是上巳节了。”
魏帝近来身子不爽,难得这般轻松写意,一旁李婕妤接过了帕子,温柔笑道:“是了,不过啊,妾自幼长在江南,早就听闻洛水河畔拔除修褉乃是盛事,可惜啊,并未得见。”
魏帝笑了,道:“这有什么,不若上巳节便带着阿蕴一并去洛水。”
这话虽说着,魏帝脸上却有些凄迷怅惘,幼读史书,据说汉高祖刘邦做了皇帝以后还会怀念民间社日的热闹景象,魏帝生在世族,没过过什么有趣的节日,便是对元夜这样的盛会都不是很感兴趣,可是,他这一生,最有意义,最让他怀念的,却是上巳节。
三十二年前的那个上巳节,在洛水河畔,他见到了当时大穆最为尊贵的贵女,她明艳骄傲,比大穆公主更加娇贵,正是那个上巳节,她成了他的阿嫂。
魏帝陷在往事中,却见一旁的李婕妤依着他,他望着李婕妤那张熟悉的面庞,又看了看睡着的陈晏,心中一阵暖流,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了,也许便如陈晏一般可爱。
李婕妤便是将魏帝所有的怀念和柔情都当做是为了她,她笑道:“说定了,上巳节,洛水畔。”
与上巳节有关的,不仅仅是魏帝。城外佛泉庵中,小尼姑妙圆正在院中侍弄花草,只见一个貌美的姑子站在廊下,这是最近来到一拨人中,最貌美的一个姑子,在妙圆看来,美得有点邪性。
不过她很得陈婧的喜爱,陈婧从来没同任何一个姑子这样亲近过,妙圆有点奇怪,还有些嫉妒,那天女郎好不容易眼中见着了她,可是这姑子来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做着洒扫的事情,再没能接触女郎,妙圆有些不甘心。
那位女郎的风姿气度都是令妙圆心折的,而她想起了从前的那些姑子被人送走,她便觉得,也许女郎是不喜欢她们,她们便被送走了吧,如果女郎喜欢她,她是不是就能一直留在这佛泉庵了呢?
妙圆这样想着,只见陈婧从屋内出来,牵着那姑子进了内室,妙圆四下看看,发现也没人,她便壮着胆子走到了窗边,贴在雕花窗棂上往里看。
只见陈婧细长的手指在那姑子身上轻轻一划,她身上的衣服就掉了,妙圆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这姑子怎么和她长得不一样啊,她上面平平的,下身还长着一个肉乎乎的东西。
妙圆看着陈婧坐在那姑子身上,开始起起伏伏,脸上露出了极为享受又带着些痛苦的神情,这都是妙圆所没见过的。
二人云收雨歇,陈婧倚在那姑子身上,道:“玉郎,你说,那人真的愿意助我?”
那貌美的姑子与陈婧执手相看,道:“阿婧身份尊贵,却困居佛泉庵多年,那人有意助阿婧脱险,只是有些事需要阿婧相助。”
陈婧望向那姑子,道:“阿婧只愿随着玉郎,离了这佛泉庵才好,随玉郎,浪迹天涯吧。”说着埋进了那姑子怀里。
妙圆却听得心中一凉,女郎要离开佛泉庵,那她呢,她是不是就见不着女郎了,佛泉庵这样好,为什么女郎不愿意留下呢,过这样神仙一般的日子。
不行,她决不能让女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