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三公子何时受过这般苦。
他冷笑一声。
“少爷,该走了。”
温籍推开门走了进来,身上已经换了麻衣,又伺候他换了一身棉衣,替他束发。
“少爷还在,国公府就有希望。”
“我知道。”
李烨阳不懂她的安慰,都这时候了骗他又有什么意思呢。怕不是这人瞎了眼又或者是准备拐了他去领赏钱。
出城盘查的严,李烨阳也不知道温籍哪来的小道消息,硬是拖他钻了个狗洞。
还嫌他动作不够利落,一脚把他给踹了出去!
一路上温籍带着他吃干粮宿破庙,扔了本兵书给他白天人就不见了踪迹。
李烨阳翻来一看,好家伙,还是他书桌上那本他爹签名版。真不知道什么时候顺出来的。
国公府的惨事早在流亡途中就已经听了个大概。他一家忠良无奈陷入了夺嫡之争,爹娘不堪受辱自戕身亡,而二哥深陷囹圄生死未卜,他也只能去投靠远在北地的大哥。
只是不知道温籍在这场争夺里是个什么身份。她出现的太巧,身份又不明,现如今他没有渠道,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倘若她真与夺嫡有关……
李烨阳垂下眼,长睫掩下寒光。
北地路远,温籍鲜少与他说话,再后来连她的面都见的越来越少。大半的空闲时间他都用那本兵书来消磨时间,渐渐的也摸出了门道。
李烨阳觉得温籍当初那句本事过人说不定一语成谶。
“奴婢就只能送少爷到这。”
李烨阳站在城门下,借着夕阳的余晖看向她。似乎比来时消瘦了许多,眉目间也染上了风霜。
是憔悴了许多。
“你不同我进去吗?”李烨阳盯着她那双杏眼,分不清里面流转的情绪。“你到底是谁?为何一路护我?”
温籍轻轻笑了起来,一如初见。
“奴婢温籍,籍籍无名的籍。”
李烨阳再也没见过她。
他同大哥学武艺读兵法,北地的风沙磨出了他的棱角,也磨平了他一身骄衿。
大哥同他说夺嫡之争国公府从未站队一心保皇,只是新主戒心太重便要灭他满门。李烨阳闭上眼,他未曾见到国公府那日惨状,只单凭想象,都觉得心头渐升凉意。
“将军,温姑娘到。”
门外传来通报声。李烨阳时隔许久再次见到了温籍。
她还是那般面容姣好,杏眼像是浸了水,光是看着都觉得缠绵。只是越发的消瘦,连单薄的裙衫都快撑不起来。
“将军。”温籍又朝他笑,“三少爷。”
大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三弟你先出去,我同温姑娘有事商议。”
他出了帐门,看着两人渐渐重合的身影。
心里凉了一片。
既然是他大哥的人,为什么又要对他那般好。那日酒后的亲吻呢?一时起意?
“三少爷。”
他转过头,看见她带笑的脸。
“三少爷看起来过的好。”
他点点头,话全都堵在嗓子眼,他想问她过的好不好,想问她北地风沙大她适不适应,想问她和大哥什么关系,还想问她那日的亲吻还作不作数。
可他一句话都没能问出口,万一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呢,再添羞辱罢了。
“那奴婢就告辞了。”
温籍的衣角从他身边飘过去,他低着头,看见那抹青色停在了自己跟前。
“三少爷瘦了。”温籍伸了手想摸他的脸,却好像被烫了一般又缩回去,只眯着眼同他说,“惟愿三少爷平安昌顺。”
后来很久很久的时间里,李烨阳都在想如何才能再见她一面。
大哥领兵打回了皇城,拥立二皇子为新皇,改了年号昌平。
李烨阳突然想起温籍的话来。
那日她的笑含了苦,仿佛要落下泪来。
那不像她。
她应当是笑着的,何种笑意都好,她都是笑着的。
下聘那日他喝了一坛酒,拎着大哥的衣领问他为何不给温籍一个名分。大哥一点没留情,一拳打在他腹部。
他疼得声音都发不出,只感觉喉咙要被烈酒同胃内酸液烧起来。
“温姑娘名门之女,担不起你这句诋毁。”
大哥整整衣冠,握着拳放在桌上,连说出的话都带了重怒。
“温尚书遇害之后温姑娘便猜到了事情起末,怕泄了机密才假借身份混进国公府。只恨事发突然,我未能保下爹娘与二弟,温姑娘却把你全须全尾带来了北地。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也未曾吃过苦,却接了几份活供你们来北地的盘缠!北地严寒,温姑娘未抱怨一句,你可曾看过温姑娘双手?我的好弟弟!”
李烨阳听见大哥把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的声音。
“温姑娘及笄我曾见她一面,不过短短数月,她尽沦落至此!而你却还是辜负卿卿美意最终让她客死异乡!”
声音好像都离他远去了,眼前视线也模糊了起来,李烨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大哥已经怒气冲冲地甩袖走了,他一个人站在这厅堂,穿堂的风抽走了他身体里的最后一点暖意。
大哥成亲那日他又喝醉,模糊视线里飘过了那片青色的衣角。他同她举杯,这口酒竟比风雪还要冷。
“我日日喝酒做梦,不过是盼着你再来我梦里走一遭,再问我一句我过得好不好。”
李烨阳后来想起了小姑娘,在尚书府她的及笄礼上,红着脸的小姑娘都不敢正眼看他,只会怯生生的说:“我叫温籍,籍籍无名的籍。”
纷纷扰扰二十载,浑浑噩噩如半生。得得失失终不醒,唯有杯酒最知心。
作者碎碎念:番外都是和朋友聊天突然涌出的灵感,随缘更新,正文无关,妹儿们吃的愉快记得给我留言鸭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