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关意明再有把握,此刻也难免有些坐立不安,摇着他那把折扇,合了开又开了合的。
唰唰声不断,沈清疏听着也觉得有些心烦,夺过来合了放在桌上,沉声道:天儿又不热,你别扇了。
怎么不热,我心里热,关意明也不在意,又以手做扇,装模作样扇了两下,看她神色,奇怪道:这都要放榜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他想了想,觑着沈清疏道:几日不见,你该不会还在和嫂夫人闹别扭吧?
沈清疏勉强笑了一下,没,已经和好了。
她这样子完全不像和好了,关意明根本不信,清疏,不是我说你,做男人的要大度一点,不要拘泥于一些小事,些许矛盾就不要太放在心上。
更何况,什么事情能比乡试放榜更重要,你不要囿于儿女私情,反倒误了学业。你中了进士,身居高位,那就是众星捧月,不中,落在泥里,那人人都会踩你。
沈清疏不好跟他争执,无奈笑道:我知晓的,只是试都考完了,现在也还未放榜,着急也无用的。
关意明就是随口说两句,她这一说,也就收了话,转而也奇怪道:是啊,怎么现在还不放榜,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很想去楼前观望一二,但顾忌着形象气度,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去楼前挤。
乡试放榜在九月,正值桂花盛开,香飘十里,所以也被称为桂榜,同时谐音贵字,寓意很好。
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到得巳时,终于见大门打开,军士抬了桂榜出来,人群就像疯了一样,一拥而上挤过去。
四周一下变得躁动喧闹,不时听见有人大喊大叫,太过嘈杂,倒也不知喊的什么。
沈清疏虽然有些心跳加速,忐忑不安,却还比不得上次院试,她克制自己端坐在座位上,等待负鞍的消息。
关意明见她不动,便也还稳坐着,只是又捡了扇子来扇。
突然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连声惊呼,传到了楼上。
解元,解元出来啦!
解元是关意明!
关意明!
关意明听见,明显松了口气,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欢喜之色。
恭喜关兄,连中四元。沈清疏连忙拱手道贺,也为他感到高兴,关意明的私德她认不认同且另说,他的学识绝对是一顶一的,得中解元实至名归。
小三元做不得数的,谢过清疏,关意明笑着回礼,你也必定能中,且先少待,我再道一声同喜。
沈清疏笑笑,倒也没有过分谦虚,关意明能中解元,那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过了片刻,负鞍还未上来,又听得一阵喊,亚元是沈清疏!
沈清疏一怔,怎么这么巧,和几年前院试名次一模一样,头名也是关意明。
这还不如后几名呢,她和关意明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关意明有些尴尬地道:沈兄,我这个
无妨,是我学识不如关兄,我甘拜下风,沈清疏温和笑笑,能得中便已很好了,得中亚元更是有幸。
她这次对名次没有那么执着,且她心知,她写文章遣词造句差关意明一大截,全靠数算拉一点分值,能得中亚元,运气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见她不介意,关意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同喜同喜。
又有些忍俊不禁,明年会试,我与沈兄说不得也能同时得中,那可真是缘分了。
沈清疏默了下,关意明中状元,她中榜眼吗,那以后说起来,岂非是千年老二,但要是真的能中榜眼,以她目前的学识,那可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喊出来,四周有喜有忧,有如她二人这样,少年得中的,自然是欢欣喜悦,踌躇满志;有年过不惑的,听得中了,立时便欢喜得昏厥过去;也有须发皆白,还是未能得中的,以头抢地,涕泗横流。一时喜怒哀乐皆有,人生百态俱全。
看完榜单,便有官差报子敲锣打鼓往各家客栈报喜,因沈清疏之前登记的是及第楼,她便令刘叔过去接待差人发放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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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45章
放榜当日有同科之间的茶会, 稍晚一些,帖子就被送到了沈清疏的住处。
沈清疏收了帖子,叹息一声, 她虽不想参与这种场合,却还是不得不去。新科举子之间认识交流, 联络人脉的聚会,倘若她是后面几名还没什么问题, 推迟了也无人会在意, 但她却是亚元,她一个京城来的世家子弟占了亚元之位本来就让人有些不满, 茶会再推迟了,第二天保准就会有亚元恃才傲物, 看不起本地学子的消息流传。
用罢晚膳,沈清疏换了件正式些的深色近黑袍子出来,踌躇了一下, 还是走过去, 轻声跟林薇止报备了一句,我这就去茶会了。
林薇止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 闻言看过来,勾唇微笑了一下,早去早回, 一路小心。
沈清疏给她笑得心虚,保证道:你放心, 我不会在外面过夜的,一定尽早回来。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林薇止似笑非笑的看她,挑眉道:你一个姑娘家, 难道还能越矩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她起身站到沈清疏身前,替她把衣服领口的褶皱抚平,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手指在心口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才退后一步嗯声道:再耽误就要迟了,夫君快些去吧。
沈清疏觑着她的表情不像生气,才松了口气,道:那我去了。
林薇止点头,看着她笔挺的背影走远,才重新坐回桌前,只是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了。
茶会定在物外楼,名字倒是取得挺雅致,勾当却不是那么干净。新科举子包下了整座茶楼,却只收一点象征性费用。
此次桂榜取士多达一百二十人,沈清疏到时,已是来了大半,彼此高谈阔论,推杯换盏,气氛非常热烈。
她环视一圈,看到关意明,他贵为解元,众星捧月,好几个举子围着他交谈,沈清疏不想去凑热闹,便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坐下。
但她作为亚元,又是新科举子中年龄偏小的,自然也少不了想结交她的人。
沈兄,怎么独个在这边坐着,可是我招待不周?一位穿锦衣的青年士子过来打招呼,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如满月,颔下蓄了短须,腰间镶金戴玉,通身的富贵气度,正是本次茶会的组织者,滁州府陈家子弟,人称陈二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