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禾眼皮一跳,转瞬间,她心中掠过许多念头,答案呼之欲出:“所以你让邵煜拜他为师,你是故意的!”
这简直是在给曹应灿挖坑。
他有多欣赏自己的学生邵煜,畅春园那天的宴席上,朝臣们都见识过了。可是现在,居然爆出来邵煜是一个女人,这让他怎么能不震惊?
而以他对规矩、正统的维护程度,他又怎么能不生气?
一时间,郑嘉禾有些好奇他最后的选择。
是为了心中那份执拗,手刃爱徒,还是忍痛接受这一切?
郑嫣颔首:“我说过,出了事,曹公就是她最强的靠山。”
“那阿娘呢?你迟迟不肯露面,也是害怕有一天邵煜暴露?”郑嘉禾道,“她暴露了,就会牵连到你。”
郑嫣说:“我的确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有我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我不是怕死。”
她伸手轻轻地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沉静:“因为我与你的关系,一旦我暴露了,朝臣就会认为这件事是你所为。而你身在高处,贵为太后,一举一动都有人揣摩分析,他们会觉得你别有用心。”
郑嘉禾玩味道:“别有用心?”
郑嫣拍了拍郑嘉禾的肩膀:“总之,在这件事上,你作为一个局外人,才能将你太后的身份最大利用。”
否则,她就是邵煜的同谋,还怎么为邵煜说话呢?
郑嘉禾带着宫人们往含元殿去。
太后娘娘迟迟未到,含元殿的大臣们已经焦急地等待了好久了。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有些老臣脸上挂不住的,直呼成何体统!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在国子监读书读了那么久,整日与一群男人厮混在一处,竟还混到朝堂来了!
幸亏发现得早,要是让她一直混下去,往后高升、位极人臣,简直荒唐!
邵煜被几个武卫押在大殿的正中央,伏跪在地,胳膊以一种非常不适的姿势扭曲着。她的脸部几乎挨到地面,面色有些苍白。
一定是王桓搞得鬼!
没想到他忍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遵守信用。难道他就真不害怕她把他舞弊的事捅出去吗?
这些大臣就跟疯了一样,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就对她极尽羞辱,与前些天因她是曹公学生而客客气气的态度判若两人。
曾经在国子监一同读书的同窗,这次一同中榜的新科进士,也纷纷对她露出了鄙夷、气愤,又觉得有些羞辱的神情。
有人道:“她可真是大胆,居然骗过了曹公。这下曹公可要被她气得狠了!”
另一人咂摸了两下:“都这会儿了,曹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估计要入宫求见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而邵煜也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太后出面。
她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就在她觉得脑子发昏,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大殿的高台之上,响起了御前大总管那尖锐的唱礼声。
“太后娘娘到——”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大臣们纷纷转身朝向阶上御座,躬身下拜:“臣等参见太后。”
郑嘉禾在高位上坐下来,一臂搁在椅子扶手上,支起了下巴。
“平身吧。”她扫一眼跪趴在地上,身体有些瘫软的邵煜,没有说话。
大臣们直起了腰,少顷,闵相公带头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禀太后,邵煜以女子之身混入国子监,又先后参加秋闱、春闱,并成功混入翰林院,瞒天过海,犯下欺君之罪,按律当斩,其族中众人亦该一并株连。”
郑嘉禾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急什么?”她轻飘飘道,“这审都没审,闵公就急着给人定罪、株连了?”
闵相公一愣,道:“这邵煜女子之身证据确凿……”
还有什么可审的?
郑嘉禾伸出食指,轻轻地摇了摇。
“除了她的族人,还有她入国子监之后的同门、夫子,以及秋闱、春闱的礼部考官。”郑嘉禾问,“你们都没发现她的身份吗?”
负责今年春闱的礼部员外郎出列,躬身道:“禀太后,臣等确实不知。”
郑嘉禾“唔”了一声,问:“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么多人,都渎职了?”
她摸了摸下巴,作出思索模样。
渎职一罪,轻则罚俸、贬官,重则可是要杀头的。
太后的意思是,这女状元的案子,要牵扯到他们这么多人?
大臣们脸色一变。
礼部的几个官员慌忙跪了下来,大呼冤枉:“太后娘娘,臣等确实不知啊!是她、她、她瞒得太严了!”
郑嘉禾面色沉了下来:“遇事推诿,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
几个官员苦着脸,心酸的说不出话。
闵相公又开口为他们求情:“太后,此案根本,还是要从邵煜查起,查她都用了些什么手段瞒天过海,才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