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行过半,安亲王端了一杯酒,走到孙宇文面前,笑道:“来孙将军,本王敬你一杯。”
孙宇文连忙站起身,拱手道:“王爷见谅,下官公务在身,实在是不宜饮酒。”
安亲王脸色一沉:“今日我儿大喜,孙将军不给个面子吗?”
孙宇文面露难色。
安亲王道:“喝两杯酒而已,到不了明日酒就醒了,能误什么事?”
孙宇文想想也是,于是端起酒杯道:“王爷,来。”
……
“王爷,我要拔箭了,您忍着些。”
军医一手握住箭矢,一手固定住杨昪的左臂,噗地一声,带有倒刺的锋利箭头从皮肉中拔出,伤口处顿时鲜血喷涌,军医连忙从一边助手手中接过药和绷带,堵住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好。
从始至终,杨昪一声不吭,只眉头紧皱,额上也因疼痛而渗出了一些汗珠。
余和看得心疼万分,他两手捧着水杯递上来:“王爷。”
杨昪伸出右手接过,仰头饮尽。
北戎六部侵扰大魏,大军先后攻打了边境沿线的八个城池,其中灵州、幽州、凉州曾短暂的沦陷过,但很快就被秦王率领玄甲军打了回去。
如今战火蔓延到并州,攻打并州的正是曾与杨昪多次交手的乌兰王子。杨昪出城迎战,不慎被流矢射中左臂,但好在受伤的不是右臂,他并未因此受太大影响,仍然将敌军暂时击退。
杨昪缓了口气,道:“我受伤的事,不要让长安那边知道。”
余和心里一酸,应道:“是。”
杨昪又问:“信呢?”
余和迟疑了一下,把今晨刚到的信从一侧的抽屉里拿了出来。
郑嘉禾从前的字是秀气工整的楷书,不知是不是这些年执掌大权,气势外露,那字也变得越来越狂乱潦草,就如她张扬明媚的个性。
杨昪低眉看去,那因箭伤而有些紧绷的面色,便逐渐地缓和了下来。
……
信上就是些日常之事,她会把朝中局势挑些紧要的告诉他,让他身在北地,也能对朝局有所了解。
但他其实是无所谓的。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她都做了什么,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想他。
郑嘉禾告诉他,朝廷要准备秋猎的事了。
武举已经选拔出了一批比较优秀的人,重视围猎,也是要让大魏进一步重视骑射。
而郑嘉禾自己,在他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候,则是每逢休沐都会苦练射术,如今已经练得一身精准箭法,就等着八月份的秋猎了。
杨昪伸手缓缓抚过她留在上面的字迹,唇角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
他想快点回去了。
……
七月中,随杨昪的信一同寄到长安,送到郑嘉禾手中的,还有他送她的生辰贺礼。
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长弓,既不会太重让她拿着麻烦,又不会太轻影响射程。
郑嘉禾试了一下,发现很好用,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想了想,给这把弓起名叫做安归。
她希望他和他身后的大军,都能平安归来。
北地战事未平,郑嘉禾今年的生辰没有在宫中设宴,大臣们只是将贺礼送到宫中。而她自己,则是到郑家与母亲和阿公聚了一下,吃了个小小的家宴。
席上郑嘉禾的小舅、舅母与一对表弟表妹都在,他们向她敬酒,恭贺她生辰之喜。
晚上郑嘉禾没有回宫,索性直接住在了郑家母亲所居的那个院子里。
郑嘉禾难得与郑嫣独处,她最喜欢侧躺在郑嫣的腿上,把头埋在母亲的腰间,让她给自己梳头。每当这个时候,郑嘉禾就会觉得内心特别平静。
郑嫣一手抚摸着郑嘉禾的后背,另一手为她梳着头发。
郑嫣与她闲聊:“你表弟过两月成婚,你来不来?”
郑卓的儿子郑逸,与他的女儿郑婉是龙凤双胎。郑婉还算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平时也比较受郑源喜欢。但郑逸似乎是随了郑卓的笨脑子,莫说会试了,连个举人都没考中。
郑源嫌丢人,连教书先生都是直接请到家中授课的,国子监都不让他去。
郑卓思来想去,放弃了让自己的儿子先立业后成家的打算,赶着给儿子说了个亲事,对方是闵相公的小孙女。
郑嘉禾舒服地哼了两声,含糊道:“那得看我忙不忙。”
郑嫣点点她的脑袋:“看来是不想来咯。”
郑嘉禾不反驳。毕竟没那么熟嘛。
她动了动脑袋,道:“说不定那时候秦王就回来了,如果他回来了,我就要带着他一起来。”
郑嫣指尖一顿,恍然道:“是该回来了。”
木梳从郑嘉禾的头顶梳到发尾,墨发柔顺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