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经理哼一声,将报纸递给她,是青风市日报,“血汗工厂”四个字十分显眼。
好像从某家工厂的十连跳开始,媒体总会在这类事上大做文章。
“不是。”她大略扫一眼。
经理冷笑一声,“这种事情厂里都是封锁消息的,他们工人不敢乱说,那天亚历山大就你在车间,回来时办公楼谣言就传得满天飞,不是你是谁?”
说着,他将报纸摊到一边,“你要知道,尚悦最重名誉,不能在公众场合发表对集团不利的言论,这可是公司规定之一!”
和刚才的训下属的火爆不同,他声音掺杂着凉意,室内陡然一静。
姜可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深意,身体前倾,“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身段高挑,又是站着,此刻俯视看他,眼睛里流露出细微的冷光,王经理竟惧了一瞬。
安静几秒,他扶了扶眼镜,声音微缓:“小姜,你跟付老板是老相识吧?”
姜可挑了下唇,心里已明白过来,眼神轻蔑,“是又如何?”
“振武这个单子对亚历山大很重要,非常重要。”经理盯着她,喝了一口热茶,决定冲她好好说叨说叨:
“你呢,可能不了解这种押运公司,据我们拿到的资料,振武是北方四省最大的武装公司,所有的银行网点、重要文物、甚至运动员尿检,都是他们送的。”
姜可抱着手臂,等他继续。
“这种武装公司啊,没有当地公安政法的背景,是不可能开起来的。”经理看向她,好像期待她能回应什么,见她没有,语重深长:“你想想,我们拿下这个单子,以后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北方那边,银行啊、机关啊多少单位?多少制服?”
“……”姜可笑意渐冷。
她一直觉得王经理市侩虚荣,但也算工作能力突出,没有特别厌恶,却没想这般猥琐。
心里已打好辞职腹稿,刚要开口,却见王经理拿那张日报扇了扇风。
“小姜啊,你不是想继续念你的rca吗?咱们亚历山大的设计总监位置一直是空的,年薪是你现在的三倍,你去找找付老板,拿下振武那批防爆服,好好做,攒个一两年钱,肯定够了。”
他没有笑意地笑了笑,话锋一转,看向报纸,“但如果不行,我们尚悦也是大集团,以散布公司谣言被开,写在你档案里,那可就不大好了。”
这话说得还算圆滑,但姜可心内怒火腾得窜起,目光如刃,冷冷扫向他。
“王经理,我没散布任何谣言,您自己清楚。”
“我怎么会清楚啊?小玲她们都说是从你那听来的,总部问我,我也只能这么说。”他指了指设计部方向,耸耸肩。
姜可气得牙痒,攥紧衣摆,松开,再攥紧。
要是过去,她早就……
她不断跟自己说要冷静。
不能像过去一样冲。
如今的她,没房没车没亲人,更没钱。在尚悦,住公寓免费,吃饭有餐补,工资也高。只要再攒个几年钱,就够她继续念rca了。
如果档案真被大名鼎鼎的尚悦集团记一笔,她不敢往下想,长三角这边的男装公司基本都跟尚悦打交道……
姜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但这次,胸腔起伏,却没能骂出来。
她确实,不是过去的她了。
王经理看着她,脸上浮现满意之色,也没再步步紧逼,“你也不用太担心,不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你也泪汪汪一下,说不定事情就成了。别想那么多,啊。”
他在这种大集团混了二十多年,心里跟明镜似的。
振武押运的幕后老板就姓付,估摸不是这位付峥就是他老爹,这样有权有钱的公子哥,哪可能千里迢迢跨几个省亲自为员工挑衣服的?
就算是他多想,凭那天会所发生的一切,他送个顺水人情,也没错。
*
——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姜可过去看这句话觉得矫情,但是她没想到,随之年龄增长,进入社会,她还真变成了这种人。
不想失去稳定的、薪水丰厚、且包吃包住的工作。
她二十五岁了,虚岁二十七,不是张扬跋扈的十七岁。
小打小闹可以,但现在,她怂了。
她坐在化妆镜前,微微张开嘴,对着镜子涂口红。
说实话,她不认为付峥会因为私情而影响工作,但经理说他的态度是“再考量”,他会是故意卡她吗?
可能吗?
她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但想到那天他在会所阴沉不耐的脸色,蹙起眉梢。
算了。
无论如何,也要问问付峥到底是几个意思,为何迟迟不下决定。
他们尚悦差在哪儿了?
她脱下衬衫,换了一条黑色吊带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