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挺好。
在宫里的时候,每一次见到她站在姜后身边,萧叡就觉得受不了。
愤怒、嫉妒和不甘的情绪像是焚心的烈火,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剧,愈烧愈烈,让他每一次面对她的时候都会感到一种深切的、焦灼的痛苦。
无数次想要告诉她真相,想亲手把姜氏杀死在她面前,告诉她这叫罪有应得。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不会相信他。对于她来说,姜后跟他根本不需要选择,因为从来都只有一个答案。
毫无悬念。
在心魔的驱使下,他告诉自己要把她紧紧地攥在手心。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和注定的,谁叫她闯入他的世界,这就是必有的结局。
他知道阿妧对他并没有什么情谊,她把他当成什么呢,一个玷污她、强迫她的混蛋,意图囚住她自由的暴徒,心理扭曲到不问缘由地将仇恨迁怒到她的人渣。
有许多时候,他刻意忽略了她对自己的恨意和冷淡,总归他是加害的一方,不用那么多的计较。他不过是想要她,想把这蓝天上的云朵一样干净纯洁的小姑娘变成自己的。
他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然而她不见了,在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在沉沦的无底深渊中被什么力量一把拽住,让他窥到了一丝摆脱心魔的机会。
这当然只是一种错觉,因为潮水一样的焦躁和失落很快席卷而来,彻底将他淹没,让他在等待中的每一刻都感到如坐针毡。
他当然应该不去理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忘了她,好好当自己的太子,筹划给姜氏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理智告诉他应该这样,然而他走到书房的墙边,取下挂着的一幅画,现出隐藏在下面的画像,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抬手抚上她的眉眼。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放不下。
……
阿妧睡得很早,然而没过多久却忽然醒过来,再也没有睡意。
她坐在榻上,双手抱膝,目光落到屋子里长案上放着的那盏琉璃灯。灯还没有灭,但光亮已经很微弱了。
阿妧起身下榻,走到案边,低头把灯吹灭。她没有许愿,也不相信所谓的琉璃灯三日不灭愿望就会实现,只是单纯觉得这灯很漂亮。
抬头看向窗外,凉风送爽,星辉漫天。
阿妧披上外衫,推开门走出去。动作很轻,避免惊扰到隔壁屋子里的铃铛。
院子里有几株木樨,花期将尽,米粒大小的花朵被风一吹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
还未到月中,天上只是一轮弯月,颜色很淡。阿妧仰头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到树后面的院墙。许是深夜无聊,她从屋檐下搬来一个梯子,爬上了院墙,在上面坐着。
下面是夏成的院子,也可以说是萧叡的,自从上次阿妧没再说不想见到他之后,萧叡就搬到这座宅子里来了。
阿妧看到不远处的屋子里有灯烛的亮光溢出来,心里有些好奇——都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她坐在墙头上,双手撑在两旁稳住身子,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纤细的小腿在空中轻荡两下,裙角也被晚风吹得飘荡起来。
在高处俯仰天地,一时让她的心胸也随之开阔起来。
坐了一会儿,正要回身顺着梯子爬下去。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不远处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叡走了出来。
阿妧没想到他会忽然出门,一下子呆在那里。反应过来后一动不动,想等他进去了自己再下去。
屏气凝神地望着屋檐下的萧叡,心里正默念着不要看见她,结果对方却好像有所知觉一样,慢慢转过头来,看见了坐在墙头的阿妧。
他走下台阶,向自己走过来。阿妧心里顿时有点慌,表情紧张地看着他。
萧叡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抬手示意她不要乱动。阿妧看着他走到墙下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飞身而起,把她从墙上抱了下来。
“爬那么高做什么,不怕摔下来?”萧叡眉头微皱,看着她道。
阿妧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一面整理衣裙一面道:“不会的,我哪有那么不小心?”她幼时长在乡下,摸鱼爬树的事也没少干,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娇弱。
萧叡道:“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阿妧抬头看他,“那你呢,怎么也不睡?我见你屋子里的灯好像一直亮着。”她猜测他是在处理洛阳那边送过来的奏报。
萧叡没有多说,而是道:“既然睡不着,那要不要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萧叡直接拉住她:“去了不就知道了。”
……
两个人骑马来到城外,越往远处走,人烟越发寂寥,耳中只有风吹过枝叶的窸窣声响和秋虫的鸣叫声。
头顶星光灿烂,照得眼前的路也很清晰,再加上萧叡在身边,阿妧倒也不觉得害怕。
最终在一片辽阔的花地前勒马停驻,阿妧从马上下来,站着看了一会儿。
只见漫天的星光下,丛聚的花树绽放出一簇簇的白色花朵,在不那么昏暗的夜色中,似乎被星光映照得发出朦胧的白光,像是染了一层月色霜华。
她只知道月下盛放的昙花极美,却没见过这种不知名的花朵,盛放在夜幕星河下,美得更像是一个幻梦。
她偏头去看萧叡,却见他自己找了块草地坐下,见她望过来,向她招招手。
阿妧走到他身边坐下,双手抱膝,仍旧看着眼前的花地。她没有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又为什么要带她过来。
她道:“你离开洛阳这么久了,陛下不会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