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萧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选择了这条路,往后你的人生会有很多磨难,肩上会有很多责任,未来会面临很多诱惑,你要经得起磨难,经得起责任,经得起诱惑,无愧你今天的选择,无愧你的位置,无愧天下苍生。”
段衡受教地说,“是,儿子谨记。”
段萧又看他一眼,忽然在心里就叹了一口气,他手指抬起,在空中划了一个符文。
符文生,霸刀陡然现世。
门外几道惊呼,断海斩情刀凌厉地插在了御书房门前的石阶上。
屋内,段萧说,“爹没什么送你的,那刀是你祖父传给我的,如今我再传给你。”
段衡没矫情,往地上一跪,抱拳道,“谢谢爹。”
段萧伸手拍拍他的头,退回去又坐在了龙椅里。
宋繁花从袖兜里掏出九霄盟的盟主令,递到段衡手里,并说,“这是九霄盟的盟主令,你收好,娘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个了,你别嫌弃。”
段衡道,“儿子不嫌弃,但这令牌……”
宋繁花说,“九霄盟已经沉寂了,这令牌其实没什么用,但你既练会了铁云掌,那这令牌到你手中或许会发挥它别的用处,但看你未来的造化了。”
段衡接着,认真地说,“是,儿子一定好生保管。”
宋繁花不再说什么,也退回去又坐下了。
九霄盟的盟主令本就不属于她,那是苏天荷的东西,也本该是云苏的东西。
如今,归给段衡,不管段衡与云苏有没有关系,云苏都把段衡当成了自己的儿子,那么,也算物归原主。
往后,她与九霄盟,与云苏,与苏府再也没有任何牵连了。
云苏见宋繁花和段萧都不反对云思宋当太子一事,心底里很高兴,面上也染了笑。
因太子封冠的仪式是在后天,是以,宋繁花和段萧就住了下来。
不是住宫里,而是住在宋府。
太子封冠这天,全民同庆,百名官员朝服参拜,参拜完,在太子府设宴。
宴席上,难得的云苏、秦暮雪、段萧、宋繁花四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一起,这一桌子没有任何多余的人,就只有他四人。
孩子们也都不再身边。
因为段衡这一选择,势必要跟段华和段悦分开,所以,兄弟妹妹三人也在互别。
云苏没有与宋繁花这般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过饭,从最开始的开始,他不可能与她同桌而餐同地而席,后来的后来,她不可能与他同桌而餐同地而席,现在,那些之前的仇恨,上一辈的爱恨,似乎都变成了遥远的烟云,缥缈的无从追踪。
时光能让爱加深,也能让恨淡化,宋繁花其实早就不恨云苏了。
这一生,她最幸运的是选了段萧,与他一起走这趟红尘复仇之路。
而今生,爱她的人很多,她爱的人也很多,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她的亲人,她的朋友,那么那么多的人,一颗心根本都不够分,哪里还容得了恨?
心都被爱占满了,压根没有恨的存留之地了。
宋繁花端起酒杯,朝云苏举起。
云苏看着面前的女子,娇颜如花,肤白赛雪,上一世他错过了她,这一世依旧错过了,命中有缘无份,相望两漠然。
云苏轻轻垂了垂眼睫,掩掉眼内汹涌而起的痛苦。
放手,说着很容易,嘴巴一张,这个词就出来了,可真正要从心里割舍,却是要命的。
云苏将酒杯举起来,与宋繁花的酒杯碰了一下。
碰罢,他仰脖就把满满的一杯酒饮尽。
宋繁花也不疾不缓地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空杯放下来的时候,她说,“喝完这杯酒,你我前尘了断,未来相见,你只是皇上。”
云苏勾起唇,很想回她一声,“好。”
可张了张嘴,这个好字愣是没办法说出来,嗓子似乎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个腔来。
云苏又给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端起来与段萧喝,又与秦暮雪喝,最后又与宋繁花喝。
他不吃菜,就不停地喝酒。
宋繁花蹙了一下眉。
段萧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秦暮雪担忧地道,“吃点菜再喝,小心喝醉。”
云苏却很清醒,清醒地说,“我没醉。”
他抬头,直直地看向对面的宋繁花,那双星河粲然的眸子里聚了回忆的光,有儿时的,有长大的,有宋繁花,有他娘,有那场山河动荡,有那场马车初遇,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美好夹杂着痛苦,他从来不知,原来他也是一个念旧的人。
云苏眼眶微红,他知道,今日一别,他与宋繁花,大概再无相见。
他有点想哭,可他怎么能哭?
他不能哭。
这么丢人的事他怎么能做?
尤其在宋繁花和段萧面前,他不能丢掉身为男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