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礼聪,段萧被安逸山奉为上宾。
当然,安逸山心里在想什么,段萧大概也猜得到,他让他的女儿不时地接近朱礼聪,恨不得都要当着朱礼聪的面说,你睡了我女儿吧,这么明显的企图,段萧那般精明,如何看不懂?
安逸山想做什么?造反,扶前朝朱帝一脉再登大宝。
不,也不能说是造反,如今整个云王朝,云淳死了之后就没有帝王坐镇了,而他这个监国将军手中握了一个前朝朱帝的儿子,大概安逸山认为,这是朱氏一脉夺回王权的大好时机。
段萧觉得安逸山真是敢想,亦敢做,当着云苏的面,做的这么明显,他当别人都是傻子?不过,安逸山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往朱礼聪的床上送,段萧巴不得,本来在京城的时候,高御铁就一心想给朱礼聪弄两个丫环,若不是那两个丫环是柳纤纤和月离伪装的,他真的愿意为朱礼聪主持婚礼,所以,对于安逸山的举动,段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奇怪的是,云苏居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段萧觉得以云苏的能力,不可能没看出来安逸山的意图,可他不动声色,大概在他心里,他觉得安逸山再怎么翻腾,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风泽。
段萧眯眯眼,抱臂看着站在院中的云苏,不痛不痒地说,“王爷这近一个月的时间老是往我院里跑,知道的人会认为你是冲着某块香馍馍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我的关系多好呢,我这小院可容不下王爷你这尊大佛,你别一天到晚都来踩,我这庙小,禁不起你这般踏踩。”
云苏淡漠道,“不想让本王踩,那就把风泽交给本王。”
段萧冷笑,“我段家军的人,王爷也敢要吗?”
云苏道,“敢。”
段萧忽然一笑,沉拔的身子站立不动,冲一侧的无方说,“把风泽喊出来。”
无方看看他,又看看云苏,应一声,“是。”
等无方离开,段萧施施然地走到庭院里,却不是坐凳子,而是走到一个秋千架前,那秋千架很高,绑在两棵年代久远的花月树下,离花月树不远的地方窝着两只白鹭,正在戏水玩闹,段萧当初来到陵安城,没住安逸山的官坻,大概是有了长乐关的前车之鉴,他不再信任任何割据势力,而是自己在城中买宅子,挑选宅子的时候,看到这秋千架,看到这两只白鹭,他就立马要了这个地方,他总想着,等宋繁花来了,日暮黄昏,或是闲来无事,或是微风吹拂之际,他与她一起坐在这个秋千架上,牵手,接吻,看白鹭戏水。
段萧知道,有云苏在,他与宋繁花能安稳的日子很少,可即便少,他也想给她挤出一点儿现世安稳来。
只是,他为她准备了一切,包括她的生辰,她却不来。
段萧看着面前的秋千架,秋千架是用最结实的藤草编织的,每一根藤草都粗的惊人,好几股拧在一起,爬满了青草香,这种藤草段萧没见过,大概是陵安城特有的,韧性很强,人一坐上去还会有弹性。
段萧想到七非的那封信,心情很低落,他默默地纵身一飞,坐在了秋千上,一个内力驱使,秋千竟自动地飞了起来。
云苏走到院中央那个石桌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雍容敛背,看着一个人荡着秋千的段萧,嗤鼻一哼,“倒是没发现监国将军也有这般童心的时候。”
段萧不冷不热地接腔,“像王爷这种杀戮心重的人,是不会明白什么叫童心的。”
云苏望着那清澈小湖里兀自嬉戏玩耍,不受秋千荡来荡去的影响,展翅掸水,亦或是伸长了明黄色的肌理纤腿,扑腾踩水的白鹭,怔怔地出神,却不应腔。
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会杀戮的,谁都有童心,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劫,但看这童心被扼杀的早还是晚了。
其实段萧与云苏是半斤错八两,五十步笑百步,谁的杀戮都不会比对方少。
云苏沉默不言,段萧也不上赶着开口,若不是段萧真的是非常喜欢这个院子,很想在这个院子里为宋繁花庆祝生辰,他必然要挑起烽火的。
段萧心想,等宋繁花的生辰日过,她若不来,他就大开杀戒。
无方去喊风泽,喊过来后风泽先是冲段萧问,“叫我来何事?”
段萧道,“王爷要找你,去见过王爷。”
风泽瞅一眼云苏,没什么情绪地上前,冲他行了个礼,“风泽见过王爷。”
云苏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与苏项八分神似的容貌,虽然风泽还年轻,稚气未褪,可难掩他眉宇间与苏项一样的硬气,云苏心里很激动,面上却维持着王爷该有的仪态,出声问,“你父亲是风香亭?”
风泽砸巴了一下嘴,心想,他不是爹,他是娘,可这话他能在心里抱怨,却不能当着云苏的面说,他默默地哼一声,道,“是我爹。”
云苏问,“你如何进了段家军中?”
风泽余光扫向段萧,段萧挑眉笑了笑,冲他道,“实话实说就是,王爷不是旁人。”
无方立在一边,垂着眸子想,这个时候你倒是不把云苏看作旁人了。
云苏面无表情,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可不动声色,等着风泽亲口说,风泽也不隐瞒,段萧让他说他就说,把当时段家军攻入醉风城,占据十里兵场,又生擒他一事说于了云苏听,云苏听罢,脸色下沉了好几寸,却没对风泽表露,他只是把这一事件怪罪在了宋繁花身上。
在云苏看来,知道风泽的身份,还使计手段让风泽成为段家中的一员,必然是宋繁花做的,除了她,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人会这般想方设法地算计苏府,算计他。
云苏在进入陵安城得知了段萧的住处后就每天过来,他也不让苏昱和苏墨来,就亲自来,为的自然是看风泽一眼,如今看到了,确定了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苏进的儿子后,他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在陵安城买的宅子里,一回去,苏昱和苏墨纷纷瞪眼看着他,问,“今天看到了?”
云苏道,“嗯。”
苏昱和苏墨一时忐忑不安了,想问,又怕问,可不问心里又纠着,若风泽真是苏项的儿子,那就是他们的亲兄弟,这……二人对望一眼,觉得事态严重了。
段萧拿捏着风泽,变相的说,他拿捏住了苏府。
若苏项没那般惨死在外,苏八公可能不会这般在意风泽,可苏项惨死在了外面,苏八公对苏项的子嗣就极其的看重,若知道这天下间还有一个风泽,他必然要想办法让他认祖归宗的。
苏昱双手握着椅把,脸色是一半凝重一半不知如何是好的愁然。
苏墨面色倒是平静,可依然泄露出了半分忧虑。
云苏淡漠地梳理了一下袖子,神色雍容地坐进椅子里,端起手边沏来的茶喝了一口,比起苏昱和苏墨的担忧,云苏很平静,在没有见到风泽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今日见了之后,确定了风泽的身份,他就有明确的方向了。
一杯茶入喉,他对一边儿的倾心说,“备笔墨。”
倾心嗯一声,即刻下去准备,准备好,云苏起身去书房,给苏八公写了一封信,给苏进写了一封信,给苏子斌也写了一封信,三封信,同一时刻出发,却是发往不同的地方。
琼州的苏八公,燕洲的苏进,京都的苏子斌,在接到这封信后,纷纷惊住。
苏八公当下写一封急信,连夜发往燕洲。
苏进前一脚接到云苏的信,后一脚接到苏八公的信,看完,将信一合,走出营帐,对全员吩咐,“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