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琪千岁树,杖朝步履春秋永;明月一池莲,钓渭丝纶日月长。梁先生生日快乐!”
“祝老首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时间无数招呼声穿进她的耳朵里,她一一微笑着应对。
这里的不仅仅有她的后代,还有她的学生,和学生的学生。她的目光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央穿过,突然定格在一位年轻人的脸上。
这无疑是个新鲜面孔,梁梅儒之前从没有在寿宴上见过他。可是他的面孔却让梁梅儒很熟悉。
他看起来斯文俊秀,温文尔雅,是典型的读书人长相。梁梅儒想了半天也没有在脑海里搜索到和他有关的记忆。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忍不住问道。
“我们很早之前见过一面,不过您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年轻人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怀念意味,“我叫乐景。”
‘乐景。’梁梅儒慢慢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什么,骇得她一瞬间变了颜色,“你是乐景?!”
梁晓还从没有见过曾奶奶这样方寸大乱的模样,看她那青白的脸色她都怀疑她下一刻会晕过去,她连忙拍抚着曾奶奶的背:“曾奶奶,您没事吧?”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呼呼啦啦的站了起来,把梁梅儒围在了中间,争先恐后嘘寒问暖起来。还有几人直接用狐疑警惕的目光看着被人群隔开的乐景。
乐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没想到梁梅儒还能记得自己。毕竟当年他们也不过只有短短几面之缘罢了。
他在这个位面从1938停留到了1942年,亲眼见证了华夏是如何反守为攻,如何艰难地从日本手中夺取失地,如何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他,和那些足够幸运的人,终究等来了黑雾散去的黎明。
战争结束了,留下一个满面疮痍的国家。
但是他知道这个国家终究会在废墟中崛起,他知道这个民族将会如何涅磐重生,他知道这个国家的人民将会多么勤劳勇敢。
所以他寄给了国家一封信。上面原原本本记叙了地球的华夏近代史。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他只希望这封信能给我党提供一些成功或者失败经验,能让华夏少走一些弯路。然后他就离开了这里。
再次来到这里,已经是七十年后了,物是人非,他所认识的人大都已离去,只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个冰冷的文字,向后人述说着那段传奇的过去。
让他欣慰的是,这个时空的华夏在经过多次历史的拐点后,已经和地球完全不同了。
没有大跃进和文革造成的国家发展停滞甚至倒退,这一次的华夏少走了很多歧路,经济和科技发展水平领先了地球上的华夏二十多年,经济总量和美国相差仿佛,专家纷纷预测至少在后年,华夏将会全面赶超美国,将提前进入社会主义中级阶段。
梁梅儒虽然和乐景不熟,但是她是乐景认识的人中唯一还健在的,所以乐景通过维克多的混淆术成功地混进了梁梅儒的生日宴会里。
梁梅儒这一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所以她很快平静了下来,挥退了扶着她的梁晓,越过人群快速走到乐景面前,皱着眉头仔细的端详他的长相。
慢慢地,她的眉头苏展开了,看着乐景的目光似哭似笑,嘴唇哆嗦道:“是你。你回来了。”
青年柔和下眉眼,从容一笑:“嗯,我回来了。”他云淡风轻问道:“生日快乐。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梁梅儒为青年目光里的脉脉温情怔了怔,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看过她了。仿佛对于青年来说,她不是德高望重的梁先生,而是一个需要他关心的小女孩。
不过在他面前,她也的确算得上一个小女孩。
她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第一次见面时,她还只有16岁,而他只是一个书店老板。虽然后来他和爸爸合伙做起了生意,但是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罢了。所以最后她连他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真正了解这个男人的重要性,是在她53岁那年。
那年她已经在党内身居高位,有权查看一些绝密资料了。
可是要不是有她爸爸的关系在里面,她其实也是没有资格查看这些资料的。这份资料历来只有党内少数几个人知道,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秘密。
也就是在这本资料里,她重新看到了那个早已在她记忆里模糊的书店老板,从而得知了他埋在水下的可怕身份。
时空旅行者。
民国抗战胜利,战后经济文化科技腾飞,国家做出的每一个复兴决策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史书上甚至都不会记载他的贡献,可是他的确是隐藏在华夏阴影里的无冕之王。
他给了20世纪的中国一次作弊的机会。从此国家彻底踏入了快车道,中华民族的复兴势不可挡。
她刚刚已经失态了,这里不少人都是人精,此时心里不知道都转了多少圈了,她决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这个男人,必须不存在!
她摸了摸他的脸,脸上露出一个伤感的笑容:“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就连名字都很像。”
顿了顿,她以老年人患有的平和态度回答乐景刚才的问题:“我很好。儿孙满堂,生活富足,还有这么多孝顺的孩子。”她眷恋的目光一一在那些熟悉的脸上扫过,笑容自豪极了,就算再精明的人也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实现了我的理想,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啦。”
乐景问:“您的理想是什么?”
“国家自由,人民解放,男女平等。”老人苏展眉眼,眼神一瞬间宛如少女时期般清亮动人,“我是何先生理想的继承者,何先生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现在我把这理想传播下去了,我有无数继承者,我的理想已经实现啦。”
“何先生难道是何晓雯先生?”一旁的梁晓忍不住插话道。
“对,就是何晓雯先生,她曾经是我的老师。”
提起何晓雯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在座众人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当年何晓雯以一篇《去他妈的三从四德》吹响了女性解放的号角,一时间响应者云集。在她的号召下,无数女性投身于那场惨烈的战争,并在战后重建工作上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巨大作用,身体力行践行平权的主张。后世史学界普遍把何晓雯先生视作女权革命的精神领袖和导师。
既然说到了这里,梁梅儒看着小辈们好奇的目光,轻轻笑了笑,慢慢把她这些年的经历和他们娓娓道来。
最后她不无告诫之意地看向家里的女孩子们:“自古以来社会对女人的要求都宽松很多。作为男人必须上进,必须养家糊口,现在更是要求有房有车,而女性则只需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嫁个好男人就行了。社会鼓励女人不必奋斗,鼓励女人好逸恶劳,贪慕虚荣,浅薄无知,这是圈套,这是陷阱!”她喘了口气,也没管在场一些男人尴尬的脸色,目光浮现一丝讥讽,“所以和男人相比,女人更容易不思进取,更容易堕落,更容易退回舒适的领域变成依附男人的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