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嘟囔一句次次用新的都成,只是见齐太君瞪他,这才怏怏的道了声是。
齐太君忽然翻身坐起,将头上的抹额一把扯掉扔在了地上,“我这么大年纪了!今儿被个还不到我一半,连百姓都不是的丫鬟给戏弄了!”齐太君深深的吸了口气,“若不是为了齐家,我一定要看着她在我面前咽气!”
二老爷劝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过去怎么出气都行,只要先把太后糊弄过去,别叫她的雷霆之怒劈在我们身上,那一切都好办,不过是个丫鬟。”
齐太君哼了一声。
二老爷见她有所回转,小心问了一句,“我那外甥女儿……”
齐太君又靠在了榻上,大老爷跟二老爷两个上来给她捶背揉肩,半晌齐太君道:“方才我忽然起了个念头,这两个人不能都出去。”
“你听我说,”齐太君伸手虚压,阻止了二老爷,“你想将他们赶出去无非就是怕太后降罪。但是这京城里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他们两个来了齐家可是瞒不住的。”
二老爷渐渐明白了齐太君的想法,点头道:“您的意思……是留一个应付太后?”
齐太君点头又摇头,“差不多。而且……虽然机会渺茫,但是万一你那妹夫又翻盘了呢?留下一个总是好的。况且她一个女孩子,目光短浅,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大老爷还惦着那美貌的小妇人,焦急道:“若是我那妹夫真能回来,留下儿子不是更好?”
齐太君跟二老爷一起瞪他,似乎都明白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老爷笑道:“他翻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哥哥,”二老爷调侃般叫了一声,笑道:“你想想,太后的侄儿都不见了,这说明什么?廖将军粮草已经短缺到连一支保护太后侄儿的军队都抽不出来了,他对上善骑射的西戎大军,还能赢吗?”
“这……”大老爷皱着眉头,似乎觉得这么解释很是有道理。
齐太君皱了皱眉头,道:“去收些粮食回来。过两日消息传开,粮食怕是又要涨价,眼下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再派人去咱们庄子上说一声,千万不能叫流民冲撞了粮食。”
一听这个,大老爷忽然道:“若是廖将军不敌,西戎大军打了进来……”
几人齐齐打了个冷战,二老爷摇头道:“不会不会,我都听他们私下里说过好几次了,西戎大军是没能力打到京城的,再说他也经不起这一路的损耗。最多抢去边关几座城池,占上些耕地,再要些粮食人口等等,就会回到西边去了。”
大老爷叹了口气,道:“万一……要收购的可就不止是粮食了!”
“咱们这家大业大的!”齐太君咬牙道:“你们两个去清点府上男仆人数,我叫她们几个整理库房,看看还缺什么,整理个章程,明儿就开始采买!再去田庄上调些孔武有力的男仆来!”
两位老爷起身,行礼之后便一起退去,因着又有这等火烧眉毛的事情,再加上大老爷也害怕太后万一要降罪什么的,暂时歇了去寻那美貌小丫鬟的事情,老老实实去了外书房,将手上的东西齐齐理了一遍。
他们两个离开,瑛絮端着碗清热解暑的绿豆汤进来,齐太君看了一眼就不想动,又歪在了那里。
瑛絮也不言语,默默的陪在一边。
半晌,齐太君像是缓过劲儿来了,道:“明天你带着人,把她从我后院搬出来。”
瑛絮知道这说的是依依,齐太君后院里头可就住了这么一个。她眉头皱了皱,柔声问道:“跟她怎么说呢?”
齐太君一拍桌子,“她外祖母看她不顺眼还要有什么理由?她住我的吃我的穿我的,我叫她住哪儿她就得住哪儿!”
瑛絮小心拿了美人锤给齐太君捶腿,等了片刻才道:“不如说她一个人在后头住着怪冷清的,您怕她一个人寂寞,叫她搬去跟姐妹们住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还热闹,您看这样如何?”
过了许久,齐太君才嗯了一声,叹道:“你看着办吧。”
瑛絮应了一声,不多时方妈妈回来,道:“他们两个中间去了药铺,之后便去了公主开的客栈。”
齐太君叫了两声“好!”,还想吩咐什么忽觉头疼欲裂,知道不能再撑下去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收拾收拾睡了。
玖荷扶着陶行出了齐家的大门。
陶行还彷徨无依,站在街头有种无家可归的凄凉,玖荷不过左右一看,便扶着他往前走了。
“我们……这是要往哪儿去?”陶行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凄凉,他走了两步又道:“我早先无聊的时候也看过两本游记,据说寺庙周围有些无主的屋子可以借宿,只是天色已晚,又要去哪里寻这寺庙呢?”
一路从齐家冲了出来,爽快是很爽快,但是里头不免也加了一两分的忐忑还有气愤,只是被陶行这么一说,玖荷又觉得有点好笑。
诚然冲出来是冲动,不过自打她明白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之后,就起了带着行哥儿出来的念头,她又在京城住过这么久……上辈子那一家三口差不多都是她养的,又怎么会——
“不会住寺庙的,”玖荷笑了笑,“我们住原先的那个客栈。”
陶行下意识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又冲玖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人往前走了两步,陶行想接玖荷手里的包裹,没想被玖荷躲了过去。玖荷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点心疼,道:“得先给你找个大夫看看,伤口也得重新包一包。”
一瞬间陶行神色有点黯淡,“我给你找麻烦了……”
“谁能想到她在这事儿上还能耍滑头呢。”玖荷忙安慰了一句,忽又叹了口气,看着陶行不免又有点心酸。
这样一个少爷,虽然有个好心肠,可是真的能在外头一个人生活两三个月吗?
玖荷深吸了一口气,不行也得行了!
她拉着陶行拐了弯,往京里有名的百草堂去了。
虽然天快要完全黑了,不过京城晚上别有一番热闹的场景,是原来在平兴镇看不见的,陶行跟着她一路走街串巷,虽然有点疑惑怎么她这么熟,但是转念就将这个念头抛到了一边,分了几分神看着路两边的小摊贩了。
这间药铺叫做百草堂,是廖将军的母亲开的。
虽然……玖荷两辈子都觉得将军府这一位当家做主的夫人有点奇怪,甚至将军府那有点乱糟糟的样子也多半是因为她,但是她心善是真的。
上辈子孙氏拉着她栽倒在这一位夫人的轿子前头,虽然一看就是假的,但是这夫人还是可怜她孤苦无依,让她去了将军府做事……就是最后——
玖荷不由自主又皱了皱眉头,拉着陶行进了药铺。
天色已晚,药铺正要打烊,里头不过一个做堂的老大夫,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药童抓药,看见两人进来,老大夫抬头一眼,就道:“这小哥……”
玖荷急忙拉着他坐下,给大夫看了伤口,大夫又闭眼凝息号脉。
不多时他睁开眼来,道:“这小哥底子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