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应是与沈南逸面对面。可他看不见,黑漆漆。只是张着嘴,发出音节。
单伍则背对着。
阵雨大了。轰轰烈烈地砸往人间。这时若配上魏北唱薛湘灵出嫁那一段,十分应景。
沈南逸没有离开,他反而靠着宾利的后备箱,点燃有点湿润的烟草。才抽几口,烟熄灭了。于是夜里唯一的火光也熄灭了。
车摇晃得厉害。震得沈南逸后背发麻。他抬头望了望天幕,第一次觉得夜是如此漆黑。
他扔掉烟头,转身从宾利车门边经过。他走过车辆,走向大门。
沈南逸想,算了。他不应当在意的。
雨水将他打湿。从头到脚。沈南逸从未这般狼狈过。
他走到门口,停下几秒。
那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也相当短暂。
沈南逸突然转过身,大步朝宾利走去。
他无法做到不在意。无法不在意。
他满脑子都是魏北跟他说:我不说,不管你的事。单伍说,我家小猫咪就在楼上。
雨水噼里啪啦地冲击着脑神经,沈南逸额角与脖颈上青筋暴起。
单伍停下来,他看着沈南逸离开,再折返。魏北不明所以,正要抬手摘下领带。单伍却拉住他,叫他别动。
沈南逸走到主驾驶一侧,他握起拳头,狠狠朝车窗砸去!
“哐!”的一声,吓得魏北惊叫。
第一次,车窗岿然不动。第二次,车窗岿然不动。第三次,车窗出现一点裂痕。第四次,车窗开始龟裂。
魏北问怎么了,怎么了。单伍只叫他不要怕,不要动。
第五次,车窗裂得像蛛网。
第六次,车窗应声而碎!
玻璃渣四溅,单伍抬手挡了一下。沈南逸的视线穿过前车窗,穿过残留在上面的尖锐玻璃碎片,定定地看着他们。
沈南逸声音发沉,沙哑又克制,夹了怒火。
他说:“把车门打开。”
话音落地那一刻,魏北差点窒息。
他察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瞬停止。
似被人狠狠攥住,掐着,不得呼吸。
这一幕,真真是,太难堪了。
三人对峙着。
外边的热风与车内的冷空气撞得火光四射。
魏北在发抖。他颤抖地抬了手,想摘去领带。这次单伍没有阻止,沈南逸厉声道:“不准动!”
魏北果真不动了,脑子一片空白。
单伍开了车门,沈南逸从后座抱走魏北。他紧紧箍着年轻人赤条条的后背,冒着大雨,回家去。
沈南逸没再看一眼单伍,他甚至没再说话。喉咙里火烧火辣,疼得眼睛发红。
单伍注视他们消失。许久,才从车里穿好衣裤下来。他依靠着前车门,哈哈大笑,笑得肆意狂放。他用手摸了摸尖锐的残留玻璃,笑着自言自语,“还真会疼小情人,砸的都是前窗玻璃。”
沈南逸抱着魏北直奔浴室,把他扔进浴缸,打开水龙头。又觉水势不够,再开了花洒。他将魏北按住,从头淋下去。
突如其来的水花呛得魏北呼吸难受,他扒住浴缸边缘,不让自己滑下去。他再扯掉领带,看见沈南逸那一瞬,眼睛就红了。
他们沉默地角力着。
沈南逸不停给他冲洗,却不说一句。魏北的思绪一团乱麻,从刚才在车内听见沈南逸的声音时,他便失去思考能力。
浴缸内水线直直上升,很快淹没了魏北的胸口。沈南逸站在浴缸外,狠狠地将他按下去。魏北差点没呼吸过来,他挣扎着要起来,双手扑腾着。
大声喊着,“南哥!南哥,南......”
“沈南逸!!”
沈南逸执意地按着他头顶,魏北疯狂扑腾着,“我洗不干净的!我就是这样!!”
“沈南逸!我洗不干净了!”
水很快变红。魏北只看一眼,嘴唇颤抖。他差点忘记沈南逸是怎么弄开车窗的,沈南逸的惯用手是右手。
魏北猛地抓住他手腕,歇斯底里。
“沈南逸你手流血了,沈......你他妈的手流血了!你知道吗!你还要不要写字!要不要创作了!”
“沈南逸你混账!!”
尖锐的叫喊刺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