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噗嗤笑出声,这年头的媒体,一个个都爱标题党。他是相当了解沈南逸,如遇上同行人士意见向左,南哥基本不予理会,最多讲一句求同存异。
文学这回事,本就没什么正确答案。要说必须统一三观,那还搞什么搞,原创就是死路一条。
不同的,多元的。有悲剧,有喜剧。阴暗的,积极的。出轨的,忠诚的。善变多疑,专一信任。正因有这些,才向普罗大众展示着人性的复杂与美妙。
作者无需对自己的作品做出解释。他可以是故意如此写,也可以是无意所产物。谁知道呢,读者不必全情体会,“路过”本就很美妙了。
若能心意相通一二,便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儿。
魏北点开微博,去找沈南逸“破口大骂”的证据。不出所料,沈畜生根本没骂人,甚至连吵架都算不上。只是他的回复颇微妙,想来那业界前辈面子挂不住。
——xxx先生,您能纾尊降贵阅读鄙人的作品,实乃我之荣幸。如没记错,您今年五十有四。是风花雪月的通俗文学见过了,伟光正的红色文学也写过。
能否不再如这世上大多数,张口闭口讲三观。这玩意不能通过外界给他人灌输或修正。您愿意蒙起眼睛以保晚节。可别人还年轻。
——xxx先生,再者,作者的特性与三观,是不需要别人来告诉的。如要写道德,就得写不道德。这道理如果您不明白,我就劝您一大把年纪了,清醒一点。
魏北逐词逐句看完,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他躺在床上翻滚,似能预想沈南逸坐在电脑前写下这段话时,嘴角带着怎样的讥诮。
他能想象沈南逸眼尾的皱纹会做出怎样的微表情,那种分明高傲,又带着几分谦逊的口吻。一刀戳在痛处。
真真是笑死人了。
带着笑意刷几分钟微博,魏北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起。今天没他的戏份,可以自由活动。魏北打算去影视城转一圈,他第一次来鸿达影视城。
不过将好穿上衣服,房间门铃响了。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机铃。
是李谷打来的。
魏北接通电话,向房门走去。
“前辈,您有什么事儿?”
李谷的声音在那头炸裂:“我操!魏北!你他妈知不知道谁来咱们剧组了?!”
魏北想说我怎么知道,我才睡醒。
然后他开门,看清站在门口的人。
李谷说:“是沈南逸啊!那个自带话题的当红作家!”
沈南逸拖着行李箱,撑着门框。魏北僵在原地,心脏忽地疯狂乱跳。
两人身高差了不少,看着好似他将魏北揽在怀里。
沈南逸伸手捏了捏魏北后颈,吻他脸颊,“宝贝儿。我累。”
“让我进去休息会儿。”
魏北一言不发地侧了身,沈南逸进门。
男人放好行李,随性倒在还带有魏北体温的被窝里。
李谷大喊:“你听到没啊!是沈南逸,还送了全剧组奢华外卖!”
“我他妈第一次见这么大手笔!”
魏北咽口唾沫,故作淡定道:“哦。”
“就这个事吗。”
“我知道了。”
第十一章
沈南逸的豪华外卖阵仗挺大,直接找了同城七星酒店大厨。以求速度、质量与兼顾各种口味,不止一家。几十号人的剧组餐,沈南逸保守估计一下,先来个十天连送吧。
这一举动不仅瞬间空降微博热搜,且惊动他母亲。沈夫人犹记得上一次沈南逸干出这等蠢事,还是在十五六年前。
那时沈南逸年少轻狂,付出过,也挣扎过。
相较其他人的惊喜议论,魏北显得淡定许多。房间内,沈南逸仰躺在床上,从进门到现在,话不过两句。
魏北反手关门,冷气隔绝在外。他胸膛起伏,大衣罩着微微发抖的身子,围巾裹了下巴与嘴唇。他认真看着沈南逸,十指收成拳,指甲紧紧扣在手心肉上。
于是细碎的疼痛不断冲击神经,提醒他这是真实。
“南哥。”
从房门到大床,要走过大概五米的距离。鞋子踏在地毯上,走路悄无声息。
魏北站定,靠着墙。他仍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声。
“南哥。”
沈南逸是真睡了。偏头侧枕着,最近稍长的头发荡在耳边,床头灯雕刻着男人立体英俊的五官。临时起意的行程,到底折磨人。
魏北看了会儿,整个人从惊骇中回神,叹口气扯掉围巾,走到床前给沈南逸脱鞋。这老男人无论去哪,从头到脚讲究得不行。皮鞋锃亮,灰色棉袜裹着精致脚踝,往上是笔直裤管。及膝的牛油果色大衣,搭配浅咖西装三件套。
领带有些松动,沈南逸的喉结滚了下。魏北搬动他的双腿上床,以被子盖住对方小腹。暖气足,不至于感冒。
调低床头灯,室内霎时昏暗。魏北就着绰绰阴影,眼神落于南哥的嘴唇、眼眶、利眉。他坐在旁边沙发上,拿了书,最终未看进一个字。
三年了。
魏北撑着额头,忽感鼻尖发酸。这是沈南逸头一遭来剧组探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