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完安全带,九点十分。
宋猷烈说他十点半要和客户通话,从这里到他住的地方车程大约一个钟头,如果车速快一点,可以按照他之前计划那样,十点回到家,洗完澡穿上拖鞋正好十点半。
一分钟过去,宋猷烈还是一动也不动。
“不开车吗?”低声问。
没有应答。
“不是说讨厌穿拖鞋接电话吗?”低声提醒。
这个提醒看似效果不错,车子缓缓启动,顺着徒坡路下滑,下滑至平坡路段又停了下来。
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戈樾琇硬着头皮:“干什么?”
车厢大亮。
“干什么?”提高声音,这应该算是一种壮胆方式吧。
黑漆漆的垂直公路空无一人。
一旦入夜,不到万不得已南非人是不会把车开到郊区外的公路,戈樾琇打从心里讨厌垂直公路,讨厌黑漆漆一辆车也没有的垂直公路。
“宋猷烈,你要清楚,时间是你定的,我可没有答应,没答应就表明我没事义务去履行你所谓的……”继续大声嚷嚷。
“头发怎么乱了?”宋猷烈轻声开口。
“啊——”
一直在车窗外溜达的目光因这个十分突兀的问题移到他脸上,又在他的那道视线下触了触自己鬓角,还真……有点乱,都是顾澜生和她呵痒时闹的。
把被弄乱的头发一缕一缕别在耳后,可别弄乱的头发又何止是鬓角这几缕,理完鬓角处的头发,又挑了掉落于颈部处的头发。
然而,越理越乱,让她手忙脚乱的是那道一直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干嘛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
心里又恼又怒。
“嗯?”
那样的目光再配上这样带着强烈质问的发音,让戈樾琇都要以为自己是出轨的妻子现在正遭受的秋后算账。
出轨的妻子?丈夫?啐啐。
索性,把橡皮圈直接解开,让头发散落于脸上,这还不够,直接把头发的揉乱,透过头发缝隙,眼睛也不躲避了,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一字一句:“头发是顾澜生弄乱的,我就喜欢他弄乱我的头发。”
“除了弄乱你的头发,他还做了什么?”他捏住她的下颚。
疼——
“除了弄乱你的头发,他还做了什么,嗯?”捏住她下颚的力道正在加大。
吸气,以有限的力气,说出:“他还呵了我痒痒,他的手坏透了……”
话音还没落下,车子箭一般弹出。
“砰”额头往车硬壳上砸,一阵头冒金星。
好不容易背重新回到椅背上,眼前飞逝的景物混合这汽车发动机高分贝噪音让戈樾琇的脚开始抖动了起来。
脚不停抖着,几个眨眼间手也抖了起来。
汽车噪音像一把直插脑门的尖刀,脑海不听使唤开始搜索,似是而非的画面伴随呼啸而过的景物,眼睛一动也不动,盯着路前方。
白色公路分界线在极快的车速下连成垂直的线条。
那线条状若衔接着天际,仿佛下一秒车就会沿着白色线条直接开到天空去,这光景她在梦里遇见过。
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一个人影忽然间冒出来,是一只鹿吗?是乘坐着极光而来的鹿吗?
这只鹿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她看到了鹿的眼睛。
不,不是的。
那不是鹿的眼睛,那是一个人的双眼,这个人双眼倒着在看她,眉毛在那双眼睛下面,以一种极为扭曲的角度看着她。
天际尽头,泛着绿光。
传说,那是美杜莎的眼睛。
她害怕,她心里害怕极了。
大叫着,双手离开驾驶盘想去蒙住眼睛,却不知道怎么的,蒙住的是耳朵,就这样眼睛直直看着那砸在车前镜的物件飞向天空。
那不是一只鹿。
大声尖叫。
在尖叫声她落入一个怀抱里。
如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浮萍,看不见了看不见了那双眼睛。
累极,和生理心理疲惫形成鲜明的是泪液,闭上眼睛,泪水疯狂从紧闭的双眼渗透而出。
她都闭上眼睛了,为什么还会有泪水,她很讨厌泪水,泪水都留不住妈妈,她那么珍惜的泪水都留不住妈妈,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