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琅琅捏着那薄如蝉翼的茶碗,朝着陈妜略略举了举,“你看,我如今出门,便是茶水都自带。你就算是想下毒,又能下到哪里呢?”
陈妜神情紧张,但是被陆琅琅这么一说,她突然也开始怀疑起景泰公主来了,她真的这么好心的帮助自己,会不会像欧阳夫人所说的,自己就是她们手里的一个梯子,一把刀,可是……
陆琅琅见她那进退两难的表情,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要么,派你来跟我同归于尽,你死了,自然也就归为李明琨报仇泄愤,整个陈家跟着完蛋;可是这么做,除了让我给秦茱挪位置,否则没什么意思,而且,你似乎也没有这种准备和勇气。”
陆琅琅看了看陈妜的表情,“所以,她们是让你给我下毒?外面备了后手?呵呵,我就不让你近身,你又能怎么下毒?无功而返,却又打草惊蛇,你觉得那对母子会这么草率?”
“所以我猜,她们让你做的事情,必定是你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风险的,又能轻松做到的。对不对?”
她扬起了下巴,将温热的茶汤一饮而尽,然后挑衅地冲着陈妜一扬杯底,“我都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了,你若是有手段,也该够你耍个好几个回合了,怎么样,倒是让我瞧一瞧你的手段啊?”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陈妜被陆琅琅左一句又一句,弄得晕头转向。
原本的计划全都打了水漂,可是一片空白的大脑又什么新的主意可言,她想来想去,也只记起了景泰公主交代她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尽力拖住陆氏就好,靠她越近越好。”
如今想近陆琅琅的身是不可能了,而且陆琅琅三言两语就猜中了景泰公主让自己做的事情。事情真的会想景泰说的那么简单吗?景泰真的会对自己全心全意吗?自己怎么就像被鬼蒙住了心窍一样,相信了景泰公主呢。祖母当年还说过,景泰口蜜腹剑,最擅长表面功夫。
陈妜索性走为上,“既然夫人不相信我,我就不打扰夫人了。”
她轻轻一福,转身就走。飘逸的衣襟和裙摆,跟着她的动作而飘扬了起来。
陆琅琅的眼见,一眼就看见了有几只细小的蜂子叮在了她的裙摆上,虽然被她的动作惊动了,振动着翅膀飞开,但是很快又落了回去。
她走了两步,又有些不甘心,回过头来问陆琅琅,“你是怎么……”不对,不能问,问了不就代表默认了陆琅琅所说的话。
陆琅琅的视线低垂,仍然在看那几只蜜蜂,口中却随意地答道,“想问我是怎么猜到的是吗?”
我不过就是信口胡说,忽悠你罢了。
陆琅琅嘲讽地笑了笑,“你也猜啊!”对于这个执迷不悔的糊涂虫,她实在懒得脏了自己的手。“最后提点你一句,别再去找景泰了,如果你还想留着一条命的话。”
陈妜头也不回,飞快地逃走了。陆琅琅望着紧盯着她裙摆飞舞、如痴如醉的蜜蜂,心中若有所思。她冲着安欣招手,低低地吩咐了几句。安欣立刻快步追了过去,不一会儿就转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洛王妃果然亲自过来请她。陆琅琅便随着洛王妃前往了客厅。
这也是国丧结束后,京都里第一次办这么大场面的喜事。众人还算穿得喜庆。只是似乎彼此之间并不是太熟稔。也是,原来的那些官宦人家,已经随着万贵妃去了不少,如今新起来的人家,今日还是头一次亮相京都的,难免有些放不开。
景泰公主仍然坐在上面,看着陆琅琅过来,笑容可掬,还打趣了两句,“怎么这么大的好消息,也不说一声。前几日那些传闻,我听着担心了好久。”
陆琅琅也笑了,朝着她福了一福,“多谢殿下记挂。”
景泰公主口上说地亲热,却没有拉陆琅琅过去跟她坐一起。洛王妃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她心里生怕陆琅琅被屋里的那些熏香给熏着,所以特地给陆琅琅安排了一个靠着窗口,通风的位置。
景泰看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第175章 入彀
洗三礼很快就开始了,接生婆子抱出了一个锦被包裹着的小儿,过来让众人围观。众人纷纷赞不绝口,夸得简直天上有,地上无。
惹得陆琅琅好奇心大起。待接生婆子将那婴儿抱到她的面前让她看时,陆琅琅差点儿被吓得倒退一步,那孩子红彤彤的脸,皱皱巴巴,头顶稀疏点点的头发,看起来像个小猴子。
这也叫雪□□嫩,这也叫菩萨座前的童子?!
陆琅琅此生头一次觉得词穷,不知该如何夸起。饶是她急智过人,搅肠刮肚,最后想出了两句,“这孩子一看就聪明,日后必定学识过人,是个孝顺孩子。”
洛王妃笑得合不拢嘴。
陆琅琅却笑得有点苦哈哈,感觉自己终于走进了京中妇人的圈子,也可以睁眼扯些毫无意义的瞎话了。
有洛王府的下人捧上来一个硕大的铜盆。
洛王妃的亲家母便第一个上前,用金勺舀了一勺水,填入盆中,然后放了一个金项圈在铜盆里面,口中笑吟吟的说着些吉祥话。景泰公主也随在其后,丢了一对镂空金镯在盆中。
陆琅琅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就叫添盆啊。轮到她的时候,她也有学有样,添水之后,直接放了一块足有成人拳头大的金锁在盆里。
接生婆子笑得比洛王妃还高兴,一会洗三之后,这盆里的赏赐,可都归了她。
众人添盆结束,那婆子解开小儿的包裹,嘴里唱着洗三的吉祥话,沾了点铜盆里的水给小儿洗了洗小腿,便连忙又擦干了,准备裹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窗口传来了嗡嗡的声音。
陆琅琅回头一看,不由得也色变。一群足有两个指节长的细腰虫从窗口飞了进来。数量极多,看起来像一朵乌云飘进了屋里。
直奔着那水盆就去了。
一屋子人全都慌乱了起来。便是那惯做了活计的接生婆子都看得头皮发麻,也顾不上给孩子继续包裹,扯了身上的汗巾子,朝着那些虫子就扑打了起来。
陆琅琅眉头一皱,心想这婆子可真糊涂,赶紧避开也是好的。她一把扯过一块扑在桌子上的红色绸缎,在空中一挥,然后一下子把孩子从头到尾脚都盖住了。口中呵斥道,“你还不赶紧离开,怀里孩子要紧。”
那接生婆子这才醒过神来,顾不上自己,忙用那红色的锦缎将孩子从头到脚都蒙好,抱着孩子就往后面跑。
有几只黑虫往婆子离去的方向追了追,但是似乎屋里有更吸引它们的东西,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又回来了。
厅中不少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平日里只恨自己身上的熏香不够名贵,不够诱人。可此刻,恨不能将身上的香包和香漏全都丢开才好。
陆琅琅自方才的动作之后,就没再动。她直接就看向了景泰的方向。
景泰也没动,端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块帕子,半遮在脸前,似乎也在防备着那些黑虫。可是陆琅琅看得清楚,那些虫子到了她身前两三尺的距离,就掉头飞走了。
陆琅琅冷笑,难怪让陈妜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往她面前凑呢,只怕陈妜身上就被景泰放了引药,便是在她身边待上一会儿,她身上就可以被染上。
陆琅琅站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那群黑虫不知为何,竟然多数都跟着陆琅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