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慧猛一跺脚,再不迟疑,就要推开小平房的门,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开,门居然从里插上了门栓。
推门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有着三分不耐、三分懒散、四分颓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谁呀?”
“我!”白慧听到这个声音就是一肚子气,声音不由得就高亢了起来。
“白老师?”屋里的人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开门,顿了顿才道:“我明天会带林锋去学校的,您回去吧,有事我们明天聊。”
“砰!砰!砰!”白慧用力的拍了三下门,将已经有些腐朽的木门拍下不少的木屑,才又大声道:“你是不是又在打孩子了?开门,你先开门。”
屋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无奈的将门打开了,白慧不等门全部拉开,便自抢步冲了进去,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能不能把灯打开?”由于眼睛无法适应屋里微弱的光线,白慧只好开口说道。
“啪!”灯光几乎应着她的声音就打开了,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身上还残留着令她作呕的酒味,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皮带,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她,毫无生气。
这个人正是林锋的监护人——雷恒。
在白慧的印象里,雷恒就是一个垃圾,抽烟、喝酒、赌博、嫖娼、打架、暴戾……好像除了杀人放火之外,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白慧很生气,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教好孩子?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了,这是一个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的人,可是为了学生,她却不得一次又一次的见他。光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来,白慧是一个多么负责任的老师。
“让开!”白慧皱着眉头,扒拉了雷子一下,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她还会叫他一声“雷先生”,后来在渐渐的知道了这个人是多么的离谱之后,便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
似乎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白慧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雷子却被她扒拉得身子一歪,差点没有摔倒在地,然后白慧就看到了令得她触目惊心的一幕。
林锋昂着头站在哪里,目光灼灼,见白慧看过来,倔强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疑惑的道:“白老师,你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好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是他赤露着的上半身上,那纵横交错数都数不清的红色血印子,却是震撼得白慧几乎说不出来话来。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在校长将林锋打架的事情通知雷恒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可即便是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在看到孩子身上恐怖的伤势之后,她的情绪依然还是很难控制。
白慧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她才算是稍稍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终于可以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白慧的声音冷得能结出霜来:“雷恒,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打孩子,是犯法的!”
“嗝!”雷子打了个酒嗝,然后笑了:“我说……我……是他监护人,我……打他,那是教育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哼!教育他?你看看你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你要把林锋教育成你这样的人吗?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我的学生,怎么会跟我没关系?”白慧冷声说道,她觉得自己的话已经很重了,多少能让这个雷恒有点感触吧。
可惜她错了,雷子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的变化,还是那种万年不变的颓废笑容:“呵呵……嗝……没错……我就是要把他教育成我这样……你管得着吗?”
“无可救药!”白慧决定不再和这个人说话了,再说下去说不定能把自己气死,她转而对自己的学生道:“林锋,跟我走!”
林锋为难的看了她一眼,道:“对不起,白老师,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雷子打断了:“臭小子,老子怎么教你的?师命不可违,你又想挨揍是不是?叫你去你就去!”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白慧有些疑惑的看了雷子一眼,以前她要带走林锋的时候,他总是十分霸道的说:他哪儿都不能去!
然后白慧就会和他谈条件,说:不许再打孩子了,至少这次不能再打了。
雷子一般也都会答应,只要他答应了便一定不会再出手,说话算话,是这个男人在白慧心中唯一的优点。
疑惑归疑惑,白慧可不会认输,昂首对着有些尴尬的林锋道:“走吧,等什么呢?”
“哦!”林锋应了一声,他和白慧同样疑惑,不过表现的更加明显,甚至是挠了挠自己的头。
雷子上前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滚!”
“你干什么?”白慧立即像是护犊子的母老虎一般将林锋护在身后,厉声吼道。
“嘿嘿……嗝……我这不是在帮你吗……嗝……”雷子打着酒嗝嬉笑道。
“无可救药!”白慧又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拉着林锋就要走。
“等一下,白老师!”林锋突然喊道。
“怎么了?”
“我穿件衣服!”
“……”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雷子脸上的颓废笑容骤然一敛,灰蒙蒙的眼睛也突然聚焦起来,顿时如同利剑一般难掩其锋芒,一如十六年前的西南丛林中,那些以狼为名的铁血战士。
如果白慧看到他现在的眼神,必然会感到有那么一些熟悉,因为林锋的眼中偶尔露出的锋锐,便与他有七分的相似。林锋的气质确实很像他,但绝不是那个表面上被酒色掏空了的他。
“真是一个好老师啊,可是我和这孩子的身上,背负着血海一深仇,便注定不能像一般人那样的生活。对不起了,白老师!”雷子喃喃的说道,眼中的锋芒也渐渐的淡去,重新变得浑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