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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1 / 2)

明月楼二楼雅间, 明连靠窗而坐, 雅间就图一个“雅”字,雕花镂空的月洞窗,自上而下吊着琉璃珠帘。边上是一架宽大的山水屏风,青花瓷瓶中两簇鲜艳的蔷薇花含苞待放。

他手里执着一只彩釉茶杯,里面漂浮着几片嫩绿的茶叶, 还微微散着热气。湛蓝色的袖口处内纹水云图案, 金线滚边, 一身锦袍垂感极好。明连出身高贵,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贵气和儒雅。

“嗯,日子订在了下个月初九, 据说是个很好的日子。宜婚嫁洗礼, 傅言跟我的意思都是听从长辈的。”

赵汐朝轻笑着, 手边也放着一杯茶。算一算时间,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明连了。她初时还暗自担忧明连在大理寺会不会发病,如今看来, 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那我先恭喜你了。”明连举杯仰头将茶水喝尽, 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 他的脸隐在水雾里, 朦朦胧胧的, 看不清楚喜怒哀乐, 唯有唇角微微勾起, 似乎在笑。

那她自然理所应当的认为, 明连是真心实意的祝福她的。

“阿朝,你成亲那日,我怕是去不了了。在这里先说句抱歉,我总是觉得我们还是朋友。”明连苦笑着,右手攥紧了茶杯,也不顾手心被灼热的杯壁烫得发红,“我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就是错了。不是知道错了,就可以被人原谅的。所以,我从来不奢望着我们还能同从前一样。”

赵汐朝垂眸,叹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罢。如今天下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我们每一个人过得都挺好的。仇恨只会将所有人都生生毁掉。我知道当年的事,同你没有关系。可死的是傅言的爹娘,而凶手却是你爹。傅言并没有放下,只是不想将仇恨转移到你跟明珞的身上。明连,我希望你能明白。”

这其实没有什么难明白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然要血债血偿。可真正害傅家的凶手已死,纵是把明连杀了,也无济于事。

明连轻轻颌首,苦笑道:“事到如今,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从前替先皇奔波劳碌,做过许多的事。如今想想,不管是身为人臣,还是身为兄长,我都无愧于心,尽职尽责。阿朝,在很多事情上,我是没有选择的。我不是傅言,更不是执名。我所做的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考虑到明珞,甚至是整个国公府。”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都不怪你。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那样做的。”赵汐朝想了想,到底是将埋在心里很多年的疑问问了出来,“明连,你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你当年来咸州,到底是查探傅言的消息,还是冲着赵家来的?”

明连神色微微一滞,垂眸道:“都有,当年国库空虚的厉害,先皇派我私下咸州,为的就是借个由头,将几大豪商抄家灭门。”

“其中,就有赵家是吗?”

赵汐朝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其实大家都没有错。无论站在谁的立场上看待,做的事都是对的。

明连的身份摆在那里,有的事由不得他不做。就像她重生之后,为的不就是一门心思的保住赵家。说来,也多亏了明连,否则赵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明连,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明连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当初在王府设计拿下执名,他其实想了很多种方案,可因为执名性情阴晴不定,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太过于冒险。先皇逼得太急,也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减少伤害,无计可施之下才利用了赵汐朝递上那杯毒酒。

可旁人却是不知道的,人们只会说,明小侯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也不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如果再失去了明珞,他在世间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傅言最起码还有祖母,还有叔父,还有堂弟,最重要的是一直都有赵汐朝在身边陪着。而执名的悲惨遭遇,完全是由先皇一手造成。明连只不过是在算计跟被算计之间,选择了主动出击。

错了么?不知道。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但是,绝对不会再利用赵汐朝了。

“明连,谢谢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事,谢谢你保全赵家。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从今以后,我们就两清了。”赵汐朝从袖中将通行玉令掏了出来,放在明连的面前,轻笑道:“以后我怕是不能再去国公府找你玩了,这个还给你。也祝你跟九公主白头偕老,夫妻伉俪。”

“阿朝——”

赵汐朝起身,冲着明连挥了挥手,明明是笑着的,眼眶却红了一圈,“就这样吧,九公主肯定在公主府等着你呢,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你要好好对待人家呀!”

明连仓惶起身,伸出去的手在空气中凝固一般,过了许久才渐渐放了下来。他俯下身去,将通行玉令攥在手里,久久的一言不发。而对面那杯茶,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动过,已经连一丝热气也没有了。

人走茶凉,从今往后,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

这辈子活得就像是一个笑话,明明身份尊贵无比,可却如同棋子,被人攥在手心里磋磨。明明清高孤傲不可一世,可却百病缠身,久病难医。

明连随意将一锭银子丢在桌上,这才下了楼,沿着街头漫无目的的走。身后的随从不远不近的跟着,生怕这位主子什么时候一头栽地上了。

走了片刻,胸口憋闷得实在难忍,到底忍不住咳出口血来。

——谢谢你,以及对不起。

谢什么?谢他终于离开了她的世界,让她可以心安理得的跟傅言在一起,不会再有丝毫的负担了。

抱歉的话,更无从谈起,喜欢她,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缘分到了,水到渠成。缘分未到,难免伤情。

纵是再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了。这副身子这些年早被各种汤药腐蚀得虚弱不堪,九公主肯下嫁于他,也是为了免于外嫁番邦。又是一出利用跟反利用。

再抬起脸时,面前行来一辆马车,不偏不倚的停在了明连的身前。他正疑惑,车帘就被素手撩开,九公主踩着马夫的背下了马车。

“驸马这是打算丢下本公主,一个人游山玩水么?”九公主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披风亲手给明连披上,顺势摸了摸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凉,略责怪道:“起风了,也不知道多加一件衣裳。要是生病了,还不是劳烦本公主照顾么?”

明连淡淡笑着:“我只是来咸州办点事,公主也不放心么?”

“本公主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如今已经是本公主的驸马爷了,还能怕你跑了不成?”九公主攥紧明连的手不放,抿唇道:“我只是怕……怕你还是放不下临溪县主。”

明连叹了口气,回握住九公主的手,轻声道:“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当朝太傅跟临溪县主的大婚,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举行了。

咸州距离京城一千二百里路,傅言穿着一身鲜红的婚袍,领着接亲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行至咸州。因他是天子之师,遂婚宴规格极大。不仅有朝中文武百官的各种贺礼,还有皇帝御赐的凤冠霞帔,以及五百多抬红妆,一路迤逦。

所经之地,百姓自觉退至道路两旁,沿途洒满祝福和欢声笑语。

一大清早的赵汐朝就被丫鬟拉了起来,又是梳洗又是换装,足足在脸上折腾了三个多时辰,才将新娘妆化好。她本来生得就明艳动人,如今红妆喜袍,更显得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满屋子的丫鬟跟媒婆各个喜笑颜开,嘴里一刻不停的说着吉祥话。

凤冠霞帔是由纯金打造,虽华贵精美,可戴着实在太重。赵汐朝小幅度的扭了扭脖子,用以舒缓疲劳。稍一抬眼,正对着铜镜看见执名双臂环胸,斜斜靠在门槛处,往她这看来。

想必是站了有好一会儿了。因着是妹妹大婚,执名也罕见的穿了一身喜气的衣裳,暗红色的锦袍,垂感极好。再配上他那张俊美到过分的脸,怎么看都足以欺骗咸州所有的大家闺秀。

可偏偏执名阴着一张脸,一大早的就跟二叔家的六个兄弟商量好了,势必要给傅言来一个下马威。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将赵汐朝给娶走了。

虽然早就猜到执名不会安分老实,可待赵汐朝看到傅言被人把两只手绑了,拴在马鞍上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执名见赵汐朝面露不愉,赶忙将绳子给松开了。可照例是恶声恶气的威胁了傅言几个来回,大有一副敢委屈我妹妹一分,我弄死你全家的架势。

对此,傅言只回了两个字:不敢。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他辛辛苦苦追了这么久的姑娘,抱在怀里疼着宠着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赵家的七个兄弟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傅言拜别赵家二老,利索的翻身上了马,心里一阵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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