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苑道:“不用赵家担待,出了任何事,都算在我的头上!”
赵老爷一听,这才大松口气,赶忙让下人去库房将那丹药取了过来。因着这莲丹名贵,且不易寻得,遂用了极好的翡翠精雕细琢成一个容器,将莲丹放于里面保存。
赵汐朝抿唇,突然一咬牙,趁着众人都未注意,将莲丹抢了过来,她转身就往里屋走。赵老爷一拍大腿,又急又气,在后面唤她:
“汐朝!汐朝!我的女儿啊!这药不能由你喂啊!汐朝啊!”
赵汐朝头都不回,径直走了进去,伸手将挡在床前的闲杂人等全部推开。这才半跪在床榻边上,定眼仔细瞧了明连一眼。
只见明连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同身上穿的雪白色里衣一般无二。双目紧闭,唇角还残留着未干的鲜血。额发早被冷汗打湿,黏在侧脸,更显得苍白无力。同平日里那个谈笑风生,清风和煦的小侯爷判若两人。
赵汐朝哆嗦着手,将莲丹塞进明连嘴里,嘴里念念有词:“明连啊明连,前世我死的时候,你都没死呢。今世千万别死在我前头啊,千万不能死在我们家啊!”
傅青打外头窜了进来,一下子扑在明连身上,放声哭嚎:“明连啊,你千万不能死啊!我从小就不受我爹待见,一直养在国公府。旁人都不喜欢跟我玩,就你跟明珞愿意陪我骑马,咱们还一起放过风筝,踢过蹴鞠,除夕夜一起挂过纸灯笼的!我真的不知道你病得这么重!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
明连轻轻咳嗽一声,虚弱道:“你赶紧起来,压着我了。”
“明连!你醒啦!”傅青赶忙起身,他脸上还挂着泪珠,又哭又笑简直就没个正形。他一把拽过赵汐朝,大手在她后背拍了三下,大声道:“谢谢嫂子,谢谢嫂子!你救了明连的命,以后你说一,我绝对不说二。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让我偷鸡,我绝对不去摸狗!”
赵苑就在边上站着,见状,一脚将傅青踹翻,伸手一捞,将赵汐朝拉至背后藏好。厉声呵斥:“傅青!你乱抱什么!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打你!”
傅青趴在地上,往地上揣了两拳头,咆哮道:“你踹我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跟我动手?我方才还没说你呢,小时候就数你最不爱跟我玩!你自己不喜欢玩就算了,还天天拉着我背书写字!谁会喜欢跟你这种刻板的小古板在一起玩!”
他偏过脸来,冲着赵汐朝喊:“阿朝!你自己说!你是喜欢我堂兄多些,还是喜欢明连多些!还是……还是……喜欢我更多!”
赵汐朝没想到战火一下子蔓延到自己身上,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聚集过来。她吞了吞口水,为难道:“现在……不是应该关心明连吗?”
傅青:“…………好像也是。”
他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坐在床边上对着明连嘘寒问暖,一时问他胸口疼不疼了,一时又问他肚子饿不饿。见明连没什么反应,索性跑过去,绞了块湿帕子敷在明连的额头上。
明连温声道:“傅青,我这是……又发病了么?”
“是啊,这回都咳血了呢!”傅青心有余悸道:“我晚上自己睡着害怕,就想着跟你挤一挤,我才摸上了床,你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还当你怎么了,提过油灯一看,你满嘴都是血!”
闻言,赵汐朝抿唇道:“明连,你这到底是什么病?若是能彻底根治,还是尽早吧。”
明连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无用的,我这毛病是胎带的。我出生时体弱,家里也是找了不少名医医治,可都不大见效。近来几日,咳嗽的严重了些,这才要尽早返京。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住。”
“不麻烦,不麻烦。”赵汐朝赶忙道:“我们只是很担心你的病情,你没事就好了。”
傅青道:“明连,你这回要好好谢谢阿朝,是她寻来莲丹救的你呢!我都快吓死了,幸好你没事,要不然回京后,我爹肯定饶不了我。”
闻言,明连眼睛一亮,抬眼去看赵汐朝,他微笑着,脸色仍然苍白,可却比方才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样子,好上太多了。
“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她抿了抿唇,询问道:“那你们说要尽早回京,是多早呢?”
傅青道:“尽早就是尽早,就今天吧!天一亮就赶紧动身,我怕明连这个身子受不住,我得赶紧把他送回国公府去。京城有的是名医,实在不行还有宫里的太医呢!总能把明连治好的!”
他转过脸来,冲着明连笑道:“对不对,明连?”
明连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傅青又把目光投向赵苑,道:“何况我现在找到堂兄了,自然是要赶紧将他带回去。我爹我娘还有祖母和明珞都等着他呢!”
“这样啊。”赵汐朝抿紧唇,强颜欢笑道:“那我让我爹去给你们找艘船来,一定找艘最大最舒服的。”
她低头绞着衣角,复抬起脸来,道:“呐,我先去替你们打点着,带些吃食什么的,走水路也得好几天。明连身体虚弱,不能缺了药材。我再请个大夫一路护送你们回京城吧?”
语罢,她也不待别人回话,一扭头走了出去。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不知不觉竟然折腾了半夜。
经过这么一闹,赵老爷也顾不得巴结了,恨不得明小侯爷现在就走,这可是块烫手的山芋,真要出了什么事儿,赵家搞不好也得受牵连。
如此,他听赵汐朝说要找艘船,赶忙亲自出府找了,所幸找到了一艘大船。赵老爷是大手一拍,花了大价钱出去,将船买了下来。
赵夫人听说赵苑要走,也没多少吃惊,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帮衬着准备了许多东西,又是吃食,又是药材,还准备了好些咸州的土产。其中加了一株上好的千年人参,傅青打旁边飘过,还感慨了一句:
“哪里来的大白萝卜干啊?”
气得赵老爷险些将人参连盒子摔他脸上。
待众人上了船,赵汐朝站在码头上,冷风吹过面庞,像刀割一般疼。她被风吹得眼眶泛酸,眼泪哗哗的往外头流。
赵苑站在甲板上,嘱托了船夫一些事宜,又吩咐下人将明连好生照顾着。一回头就见赵汐朝站在人群中央,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身形单薄,青丝飞扬。
他攥紧拳头,从甲板上跳了下来,穿越人群径直走到赵汐朝身前站好。垂眸望她,目光温柔,夹杂着一丝不舍。突然,伸出大手附在赵汐朝脑袋上,轻轻道:“哭什么呢?真的……难看死了。”
赵汐朝狠狠一擦眼泪,昂着脸道:“谁哭了?我眼睛进沙子了,疼死了!我才没有哭!”
正巧凤尾赶了过来,怀里抱着貂毛披风,气喘吁吁道:“小……小姐!您怎么连披风都没带,就出门了呀!”
赵苑伸手将披风接了过来,凤尾会意,赶忙退了下去。他伸臂绕过赵汐朝的肩膀,将披风替她披上。十指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穿梭在细带间,绕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
他喘了口气,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支绿宝石步摇,小心翼翼的替赵汐朝插在发间。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道:“好看极了。”
赵汐朝鼻尖一酸,强忍着眼泪,道:“原来你知道我喜欢这个,我还以为……”
赵苑不禁莞尔,伸手亲昵的捏了捏赵汐朝的脸蛋,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汐朝,你年纪还小,大约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喜欢你,就十分冒昧的亲了你。我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