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闻声翻了个身,赵汐朝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汐朝,你过来了啊。”
赵汐朝顺势贴着赵夫人坐下,两手抱着她的胳膊,将头靠在肩膀上。
“你都听见了?”赵夫人偏头问她。
赵汐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听见了争吵声,但没听清吵什么。娘,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闻言,赵夫人先是长叹口气,道:“汐朝,你有所不知。这几日邻县突然发了大水,好几个村子都淹没了。百姓们无家可归,沿着官道去京城逃难了。也有一些逃到了咱们咸州。我就想啊,难民无家可归也怪可怜的,不如府上做做好事,设几个粥棚,每日施粥也算是替你积福。”
赵汐朝疑惑道:“这是好事儿啊,难不成爹爹是不同意吗?怎么会吵起来呢?”
赵夫人道:“你爹啊,是钻钱眼里了。他今个一早出去跟孙家谈生意,不知怎么的就谈到这上头来了。你爹听闻孙家要广收米粮,为的就是抬高物价,卖给那些难民。”
闻言,赵汐朝惊诧道:“怎么能这样?爹爹是糊涂了吗?这种事情若是被人抓到了把柄,可是大罪啊!”
其实,前世各地也没少发生灾害,动辄就是洪涝,山体滑坡,房屋倒塌不说,还压死了不少的老百姓。咸州如今每日都会涌入许多难民。消息传到圣上耳中,自然又是震怒,想必不日便会派官员前去,一来妥善安置受灾百姓。二来便是治水。
赵汐朝前世也是见识过这洪涝灾害的厉害,大水如同脱了缰的疯狗,拉都拉不住。朝廷也不是没有作为,成箱成箱的雪花银子从国库里拨下来,经过层层官员之手,最后落到难民口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可前世赵老爷好歹还存了善心,每年都会设粥棚施粥,偏生今世听了孙家的几句挑唆,竟然要行这等缺德事儿来。
细细想来,前世赵家这么小心翼翼,到头来还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万贯家财一夜之间散尽,若说好处,自然不是同朝为官的几位大臣好处最大。而是朝廷。
赵汐朝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眉头紧锁暗自思索起来。若她所猜不错,其实前世被人诬陷窝藏朝廷钦犯,只是朝廷拿赵家开刀的幌子。
金钱多诱人啊,更何况赵家富甲一方,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纵是前世赵老爷捐了官,到头来还是保不住命。今世赵汐朝生怕重蹈覆辙,想方设法不让她爹捐官,反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此,赵家只要一日家财不散,怕是还要走向抄家灭门的老路。
想到此处,赵汐朝拳头攥得紧紧的,她家的银子又不是大水漂来的,大风刮来的,凭什么朝廷说要抄家就抄家。难道就因为商人身份下贱?
赵夫人不知汐朝所想,只当是替自己生气,遂握住她的手,叹气道:“我是劝不住你爹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这个粥棚我是一定要设,过不下去就和离。娘带你回外祖母家,还能饿死不成。”
闻言,赵汐朝回过神来,她回握住赵夫人的手,认真道:“和离做什么?娘若是和离了,岂不是要给外面那些野女人机会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事就包在了女儿身上。娘想设粥棚就尽管设,不用顾及爹爹。至于孙家……他不是想发大财,拉爹爹下水吗,我让他发个够!”
赵夫人惊道:“汐朝,你可别胡来啊。”
赵汐朝笑眯眯道:“我不知道什么是胡来,娘,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她又宽慰了赵夫人几句,用了晚膳才从上房出来。她娘是很心善的,这些年也做过不少善事。说到底还是为了赵家能有个好名声。
偶尔,赵汐朝也会暗地里埋怨亲爹,可世间风气如此,纵是平头老百姓也不见得一夫一妻。何况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
她也没让丫鬟跟着,连个灯笼也没提,所幸府上到处都挂着灯笼,看得清路。
走了一阵,越走越是偏僻,赵汐朝抬头四下望了一圈,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梅院。今夜,她回想起了前世,总觉得心里揣揣不安。
前路一片黑暗,稍微一招不慎,就得落得个万劫不复。赵苑到底同她是不同的。傅家家世显赫,祖上三代都是做大官的,也是书香门第,深受百姓敬慕。
因此,前世傅家得知傅言的下落后,轻而易举的就将赵苑要了回去。赵苑自己同赵家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认祖归宗之后,更是同赵家一刀两断。纵是赵家落了难,傅家也有能力力保赵苑不受半点牵连。
这等家世,赵家定是比不上的。
赵汐朝无端生了几丝忧愁,独自站在院门口没动。她背靠着院门,两手撑在脑袋后面,嘴里还叼着根草,轻轻咬着。
突然,门一晃动,像是有人从里面打开,她没防备,身子自然而然的往后仰去。
“小心!”赵苑单手揽住赵汐朝的腰,一个转身稳稳的将人抱在了怀里。月色极清,将他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
赵汐朝没动,眯着眼睛嘿嘿直笑。
赵苑皱眉,将她扶了起来。伸手将赵汐朝叼在嘴里没来得及吐的草拔了出来。
“大晚上的站这里做什么?你没事儿做了?书抄好了?”
赵汐朝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尴尬不已。她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在身体两侧一摇一摆的,巴巴道:“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晚上吃多了,随意转转。那个,你忙吧,我这就要回去了。”
语罢,抬腿就往前走。赵苑下意识的抬起手,一不小心将赵汐朝的发带扯了下来。
一瞬间,满头的青丝如同瀑布般流泻而下,发丝穿过指缝似锦缎般顺滑,留下淡淡的类似兰草的清香。
赵苑抬起的手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赵汐朝回眼瞥了他一眼,见他跟只呆头鹅似的,哪有平日里温润谦和的姿态,“噗嗤”一声就笑开了。
她边拢头发边笑眯眯的打趣道:“你看你,不想我走就直说啊,笨手笨脚的险些扯到我头发啦!”
赵苑侧过身去,将发带递了过去,佯装镇定道:“手滑。”
赵汐朝耸了耸肩,没反驳,接过发带随意将头发绑了起来。她绕到赵苑正前面,抬着头笑话他:“手滑?这理由诚然好啊,以后你只要干了坏事儿,都说是手滑,保管没人责怪你。”
赵苑垂眸片刻,突然伸手一掐赵汐朝的脸蛋,他掐得不轻不重,像是哥哥宠溺妹妹一般,还轻轻扭了扭。
赵汐朝震惊了:“你……你掐我脸!”
“我手滑。”
“……”赵汐朝咬着下唇,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她咬牙切齿道:“你欺负人!”
☆、51.就是我的
赵汐朝活了两辈子, 都没见过比赵苑更加不讲道理的人。平时看着温润如玉的一个人,说动手就动手,说掐脸就掐脸, 半点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