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枝叶被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响声。涂绵绵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似乎穿得有些少了, 她裹紧羽绒服, 缩进帽子里。
“你进去吧,外面冷。”
“没事。我也想坐坐。”
“如果是为了安慰我, 没有必要的。”
“你想多了。”涂绵绵缩成一团, “我就是想看看月亮。你看那月亮, 又大又圆。”
“……”
“……”
“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听。”
“好啊。”
涂绵绵本是为了逗他的话, 谁料到九尾回应得极快,让她顿时无话可说。她干咳一声,支支吾吾地搪塞,九尾不知何时别过头望着她,一言不发。
涂绵绵:“你是不是被我吵到了?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
一人一妖沉默着坐了很长时间。涂绵绵没有打扰他,让他静静想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九尾的尾巴突然伸出来,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勾缠着她的身体,让她渐渐暖和起来。涂绵绵意外地望向他,九尾却朝她笑了笑。
“对我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唔, 这没什么。”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涂绵绵摇摇头,“每个人都有不能提及的事情,这很正常。”
“你会疑惑吧,为什么我的名字叫九尾,但我只有, 五条尾巴。”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陡然间低沉下来,没了平日的撩人轻佻,更多的是沉重。
涂绵绵的心脏仿佛跟着坠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深渊,只知道很重很重地坠落下去。
猫有九条命,狐有九尾,每失去一条尾巴,背后的意味都将是沉重而恐怖的回忆。涂绵绵不想因为好奇在他的伤口撒盐,她转移话题:“外面的确是有些冷啊。”
“我死过四次。”
“……”
他的眼瞳里倒映出涂绵绵愕然而震惊的表情。
“什么……”
“你看,书里记载得多好,将她说得多么好听。说我本是凶兽,托她之福收为祥瑞,从此拜在西王母名下成为祥瑞之兽。”
九尾冷笑:“一个掌管严酷刑罚的神祇,该如何‘感化’凶兽?”
涂绵绵沉默了。她拽住九尾的衣袖,让他别再说下去。每提到一次都是剜心刺骨的痛苦回忆。
“我最恨这一张脸,让她用数万年时间折磨……”
涂绵绵抱住他,语气哽咽。
“别说了。”
她不敢想象短短几字背后的故事。仅仅是想到九尾居然是被掌管刑罚的神祇折磨着丢掉了四条命,就不禁胆战心惊。
她的怀抱温暖却颤抖着,让深陷回忆的九尾渐渐恢复神智。他回抱住涂绵绵,他的用劲很大,勒得涂绵绵有些疼,却让涂绵绵更感同身受的痛苦。
这痛苦并非来自于自身,却更加绵长。
她想到九尾,想到饕餮轻描淡写的一句“从未饱腹”,就忽然满心酸楚。人类再痛苦的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他们的痛苦却在经历千万年之后依然如新,难以忘怀。
“别怕,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九尾埋在她的肩头,迟迟没能说一句话。他的面具硌得涂绵绵单薄的肩膀有些痛,但她却一直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抚着他的情绪,让他不要再沉浸在回忆之中。
她轻声哼着歌谣,她的声音很低、很温柔,饱含着某种坚强而温暖的力量。
在大树下散步的独角牛们渐渐地走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趴下,尾巴甩着,像是沉浸在她柔软的歌声之中。那缱绻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妖怪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一直压抑着烦躁的穷奇也睁开眼睛,舔舔手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玩小兔子的饕餮动作一顿。
他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涂绵绵温柔的笑眼。
和几个妖怪坐在椅子里的鸾鸟惊讶地说:“原来我们的小经纪人才是最有歌唱天赋的啊。她的声音很好听呢。”
不知何时醒来的南山君正跟着扎堆聊八卦吃宵夜。闻言,他扶了扶眼镜,严肃地说:“咏之以情,自然感人。你的歌声里很少缺乏情的力量啊鸾鸟。”
“妖怪要感情,那岂不是送上门等死。”鸾鸟吃吃一笑,但随即,她肃了面色。
“不过,自从见到骄虫之后,九尾一直不太对劲。”
“骄虫曾经给西王母办过事,知道对方还在找九尾。他知晓这件事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西王母应该找不到这里吧?”
众妖的目光纷纷落在南山君的头上。倍感压力大的南山君说:“她应该找不到这里来。”再者,就算来了,南山君抗衡不了,也自有制服对方的天敌。
树枝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九尾缓缓地松开胳膊,但臂膀依然拥抱着她。隔着面具的那张脸风华绝代,久久凝视着涂绵绵,涂绵绵呆呆地眨眨眼睛,差点儿沉迷在他的盛世美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