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如风与如影将洗澡水抬进屋之后,两人很快就出来,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外。
习武之人,尤其是高手,五觉都是十分明锐的。方才梁时身上的一股子女儿家的幽香当真不可忽视,这到底是以怎样的姿势相拥?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气息?他二人是梁时的贴身随从,自然也是知道昨天晚上大人和谁在一起了。
如风和如影相识一笑,大人这方面的事情解决了,也少让他们担忧一分。
嗯,这算是大喜事了!
梁时喜洁,他成年之后一直没有续须,只因为那个人长的娇小,他担心自己太过成熟,与她不相配。可如今……也懒的刮胡子了。净房氤氲着热气,初秋的清晨凉意十足,他又是在外面宿了一夜,此时应该浑身冰凉才正常,可他抬手摁了摁胸口,掌下还存有似曾相识的温软,鼻尖也有细汗。
梁时眉头一簇,再也不去多想,他褪下一身衣裳,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刀疤,上面早就结痂,疤痕却甚是明显可怖,若是放在此前,他可能会用去痕膏……他曾那么自信的确定他终有一日会和她走到一块,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去部署……
如今那份自信被碾碎成了粉末,早就随风而逝了。
梁时将自己视作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连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也保不住,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他以为这世上只有她折磨旁人的份,这家伙怎就那么容易死了?!
梁时闭眼,整个人浸泡在了浴桶之中,身子开始渐渐温热,可里面……空洞如也,冰凉依旧。
片刻之后,门外有人送了消息过来,如风一听是事关萧王府,遂在门外敲了几声,道“大人,昨夜萧王府出事了。”
萧湛虽行事内敛,但这些年势头正劲,可谓是天.朝一等一的权贵了,萧王府至今没有女主人,无后宅纠纷,能出什么事?
少顷,梁时披着一件雪白色中衣开了门扇,他穿衣时显得清瘦,实则肌理坚实,每一块肌肤都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即便是如风与如影这样的高手,也是自叹不如的。
“出了什么事?”他淡淡一问,随手系上衣襟左侧的系带。这些事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
如风与如影目不斜视,其中一人道:“回禀大人,萧王爷昨夜离宫之后被人刺杀,不过倒是有惊无险。刺客被抓住之前都服毒自尽了,尚且不知是谁人指使。不过,据线人所报,萧王府似乎不打算追究,而是以小事化了了。”
梁时眉头骤然一蹙,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应了一声,这便折返回屋,继续穿衣理发,待他再次踏出寝房时,又回恢复了那个冷硬俊朗的梁时。
一家子的人都在等着梁时用早饭,楚翘也姗姗来迟,当他二人都落座后,一屋子的人俱是脸色怪异的看了过来。
其中,只有花木暖脸色不甚好看,梁温与三个孩子都是面露期盼之色。
梁老太太今个儿亲手给楚翘夹了一只酒糟鸡蛋,笑道:“如玉,你这个时候正当需要调理身子,日后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以往应付梁老太太,楚翘都是得心应手,此刻梁时在场,她真是没法说出口了,干楞了半晌才哄道:“母亲,儿媳知道了,您也多吃些。”
花木暖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但她每次看到楚翘,都有种自惭形秽之感,楚翘方才沐浴过,鬓角的碎发还有些微湿,当真是芙蓉出水,灿若娇花。而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梁时同样才沐浴不久。
而且,今日好几个打扫园子的下人都瞧见了梁时与楚翘一前一后从后花园子里出来,两人身上都沾染了残叶。
二爷和夫人究竟干了什么,这还用说么?
虽说这种行径不成体统,但梁时昨夜是醉酒归府的,酒后失仪这种事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伺候梁老太太身边的两位嬷嬷也笑眯了眼,夫人是怎样性子的人,她们都很清楚了,这要是二爷不主动一些,要等到何年马月才能圆房?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成了,也算是件大喜事了。
花木暖煎熬了片刻,终于耐不住了,起身盈盈一福,“老太太,大人,我……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您二位慢用。”
按着规矩,她也得向楚翘打声招呼,花木暖这个态度无疑是想表露她自己心情欠佳。
美人就是美人,伤心郁结时也别有一番韵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梁时只是微微一点头,之后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自然了,他也没有留意楚翘。
其实,楚翘很想解释一下,可她就怕越描越黑,单是为何与梁时抱在一块睡了一夜就无从解释,还是先过几日,等府上的风言风语先淡了再说。
再者,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梁时的妻子,即便日后和离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清白。
退一万步说,活着都艰难了,她要清白作甚?
一屋子的人,除却方才离开的花木暖之外,梁时与楚翘的情绪极为正常淡定,宛若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有梁温等人莫名其妙的兴奋。
楚翘就不懂了,梁时又不是没有过女人,他们瞎起哄什么呀?
这一日,梁时依旧没有入宫,炎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叶青倒是登门拜访一趟,叶青没有提及公务,只是捎了炎帝的一句话,“梁大人,皇上让您好生休养,待身子痊愈再上衙也不迟。”
此前司礼监的太监赵平已经来过一趟梁府,今日叶青又登门,可见炎帝已经很着急了,并非是让梁时安心歇着。
叶青以为梁时一定会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谁晓得梁时却道:“我知道了,多谢叶侍卫走这一趟。”
叶青:“……”年轻的侍卫憋了半天,才道:“那,那好,下官就先回去了,梁大人继续养着。”
叶青刚离开不久,楚远提着鸟笼子从隔壁过来,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了昨夜之事,见了梁时就道:“祝梁兄早生贵子啊。”
梁时无视了他,兀自摆好了棋局,无论与谁对弈,他都会主动择黑子,或许他自诩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吧。
楚远将心爱的八哥置于一侧,给八哥喂了一些坚果,这才开始下棋,他今日显然心绪不定。
并非楚远多么的舍不得如今的梁夫人,所以才吃醋,而是他以为梁时已经放下他家翘翘了。
楚远不允许任何人忘却了他家的翘翘。
才落下几子,楚远忽然脸色一沉,索性直接问道:“梁时,你究竟有没有线索,你是不是知道谁害死了我家翘翘?你回京已经这么久了,我此前没有问你,也是顾及你这两年为了给翘翘寻药险些丧命,可你……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查出了什么?”
楚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颗白玉棋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抛之一侧,随后滑落在地,发出玉石相击的一声脆响。
梁时的沉默寡淡让楚远近乎忍无可忍,他又道:“我且问你,是不是萧湛干的!”
到了这一刻,梁时这才抬起头来,他反问:“你昨夜派人刺杀萧湛,难道也没查出什么?”
梁时一语中的,昨日的确是楚远派人去试探萧湛,萧湛那人岂是说杀就能轻易杀死的?楚远派出去的人无一人生还。
楚远看不懂梁时了,这人明明也是那么喜欢翘翘,他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整日在府上游手好闲,听说昨夜还和梁夫人圆房了?
楚远语气不佳,“梁时,我只要一个名字,你告诉我,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