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春香捂着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沉默不语的雾宁,她皮肤白皙,姿容清丽脱俗,气质如兰,完全不像那种地方出来的,但无风不起浪,别人不可能胡诌。
她想得更远,回溯到谢池墨带雾宁回府的时候,为何国公爷神色激动喜不自胜,为何国公夫人气得脸色发青。
一切,都有迹可循。
谢正均和秦岚芸早已知晓雾宁的身份,不过闭口不提罢了。
不仅不提,还想方设法帮雾宁遮掩,那浓妆艳抹,眼角红痣的雾宁,不就是故意营造的假象吗?
就是不知,谢池墨什么态度?
雾宁认认真真翻阅完每一页图册,到后边,她眉头紧锁,眉梢难掩愁绪。
屋里烧着炭炉,雾宁坐在铺了毯子的矮塌上,旁边放着一盏茶,快凉掉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新来的竹香提着冬裙,匆匆推门而入,桌前的春香眉头微蹙,倪了竹香一眼,冷脸道,“怎么回事?”
竹香立即捂了嘴,放轻了步伐,她来的时间短,但知道夫人身边做主的人是春香,上一位竹香就是被春香打发走的,她垂下头,徐徐走了进来,给雾宁施礼后才道,“世子爷在街上和人打架,派人查封各大书铺,城里的人都在议论呢。”
雾宁放下图册,峨眉轻抬,好似没回过神来,“世子爷为何要打架?”
竹香瞄了眼春香,低头不语。
春香挥手,示意竹香退下,凑到雾宁耳朵边道,“约莫是图册的事传到世子爷耳朵里了。”
谢池墨素来骄傲,娶了位貌若天仙的妻子更是得意,虽他面上不动声色,然而每当有人赞扬雾宁的美貌,他流露出的喜悦不是骗人的。
那样骄傲的人,头顶却被罩上了无数顶绿帽,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雾宁低下头,目光落到封皮上,语气笃定,“图册是有人故意造假。”
话落,门外响起沉重的步伐,门被人大力推开,谢池墨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剑眉入鬓,眼黑如墨的凝视着她,可能外边风大,鬓角有几根头发从发髻上散开,散乱的贴着脸,发髻,肩头,堆满了雪。
气势逼人,春香打了个寒颤,弯着腰,识趣的退了下去。
经过谢池墨身边,仓促的弯腰福了福身,谢池墨目不斜视,阴沉着脸走了进来,黑色靴的雪融化,于地板上留下深深的水渍,雾宁眨了眨眼,晃了晃的手里的图册,“相公也看到了?”
神色坦然,目光如常。
谢池墨扫了眼图册的内容,整个边溪城都传开了,他不是瞎子,想看不到都难。
“嗯,看到了。”到了近前,他曲腿,席地而坐,拿过雾宁手里的图册,翻开第一页,修长的手指指着图册上的美人的腰道,“你的腰更细。”
雾宁垂眼瞧了瞧,眸中带着认可,“你说的对。”
“这图册是假的,你看画笔的线条,一点也不流畅,周遭的景物更是粗糙,明显是有人故意临摹别人的。”雾宁歪着头,靠在谢池墨肩头,“再看图册上的男子,身材清晰,五官却有些模糊,明显有人故意的。”
谢池墨点了点头,低头望着雾宁,她的确生得漂亮,明眸皓齿,秋水剪瞳,一颦一笑皆极尽风情,“外边乱糟糟的,近日你别出门了,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边溪城内,那些男子们疯魔了的找人,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见着了能怎样,那也是他谢池墨的女人,一群王八羔子。
雾宁听了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担忧的是另一件事,图册上的男人五官模糊,但她知道画的是陆琛,陆琛容颜俊美,温文儒雅,她和他那么长时间如何会认不出来,这种图册,只有老爷才有,谁会临摹了这份图册,卖到边溪城挣钱?
是陆琛?
不可能,陆琛画技精湛,不会不露自己的脸。
“相公,你有没有见过图册上的人?”
谢池墨目光幽幽的盯着图册,一页一页翻阅,图册上许多姿势是他和雾宁试过的,姿势撩人,换作平日他早就把持不住了,然而这会,越往下,他脸色越冷,“没见过,雾宁认识?”
“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说来奇怪,关于宅子的事,好些雾宁都记不起来了,偏偏陆琛和他说的话她记得清楚。
她能嫁给谢池墨,有陆琛的功劳。
谢池墨目光一滞,转过身,眸色微沉,“你怎么认识他的?”
雾宁被谢池墨的表情吓了一跳,看着他手里揉成一团的图册,讷讷道,“就那么认识了啊。”
她常年生活在宅子里,不得离开宅子半步,忽然有一天,老爷带了好几个人过来,让她从中挑选一个和她一起生活,她看陆琛英俊高大,一双眼乌黑柔亮,她就选了陆琛,后来陆琛就在宅子里住下了,刚开始不和她说话,慢慢话就多了起来,还会教她很多东西。
她把自己与陆琛相识的场景一五一十和谢池墨说了,但看谢池墨脸色紧绷,唇抿成了一条线,额头青筋暴露,她不解,“怎么了?”
“你和他是不是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图册上的事,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
雾宁不明白为何他会生气,矢口否认,“没啊,我和他好好的。”
炭炉子里的火跳了两下,谢池墨神色稍霁,展开图册再看,眼底闪过杀意,回来前他怀疑图册是故意针对雾宁和他的,没留意图册上的男人,如今想来,图册上雾宁面容清晰,男子却模糊不清,摆明了有蹊跷,找到图册上的男子就知道缘由了。
“你把他的容貌画下来。”
雾宁一喜,“相公要找他吗,陆琛不管我在哪儿,见着他都要装作不认识,不然会有麻烦上门的。”明明是怕惹麻烦上身,但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期待。
被她的笑闪了闪,谢池墨面色不愉,“你很想见到他?”
雾宁不知谢池墨心底的想法,如实道,“是啊,他和我说如果有机会离开宅子就不要回头,一定要找个男人嫁了,我还没告诉他我嫁人了呢,他看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是吗?”谢池墨反问了句,拧着的眉舒展开来,盯着图册上的男子看了看,声音清朗,“他让你嫁人?”
美人在侧,他竟然坐怀不乱,值得佩服,相较之下,他不过是个儿女情长的凡夫俗子。
“嗯,他和我说,这世上,除了爹娘,只有丈夫会真心实意待我好,他没有骗我。”雾宁抬手,拍了拍被谢池墨弄得褶皱不堪的图册,“相公,这图册是有人故意临摹的......”
“临摹?”谢池墨眉头紧皱,缓和的脸色再次冷若冰霜,他虽为武将,但不至于不懂临摹的意思,既是临摹,那么,图册上的画就是原本真实存在的,他微微扭头,看向雾宁的目光冷了下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