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立在岸边静等,等了有些时辰,还没见陆观神来,心下有些着急,这时见陆观神身边的小厮来了,道自家公子被急事拖住,不能来赴约。阿福大失所望,却没有离开,船已经租好了,今日不做什么,赏赏花也是极美的。
阿福就坐上了船。
她以前没划过船,身边又没带丫鬟,动作笨拙划着划着,不知道划哪里去了,渐渐远离人烟,误入藕花深处。
一只只白鹭停歇在水芙蓉上。
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清波。
烈日高照,阿福摘下帷帽,抹了下额尖的细汗,再取出小包裹来,里头装着一只小紫檀木食盒,盒里装了一小壶酒,几粒荔枝葡萄,一碟蜜饯小食。
阿福吃光了一碟蜜饯,荔枝葡萄,有些饱了,还有美酒没碰。
美酒赠人。
原本是拿来送与陆公子。
可惜人不在。
可惜啊,阿福扫了一眼,不由手伸出来,拿了酒壶,倒了一小杯,浅浅酌饮。
她幼时沾过一点,人没醉,身上香气飘满屋。请大夫来看,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便道是一个顽症。
打那以后,阿娘不让她碰。
阿福又喝了一杯,兴许这些年过去了,顽症早已不治而愈,阿福喝了第三杯,脑袋有点晕乎乎,闻到了一股越发浓烈的香味,她支着脸,伏在船边,把整个酒壶朝嘴里仰倒,滴滴落落洒进她嘴上,脸上,扑通一声,有什么掉了。
阿福仰起头来,四顾茫然,还没发现船桨掉了,她躺在一叶小船儿里,仰面微阖眼,把酒一点点吃尽了,嘴上胭脂都抹没了。
哪里咕噜噜的响。
像有什么游了过来,拂开芙蓉的花,叶底的鲤鱼,朝载满浓香的小船儿游了过来。
游到了船尾巴上。
阿福听到了水波划动的声响,细眯起眼,凑过去看看,她看到船下摇曳生姿的芙蓉,一圈圈荡开的清波。
但这朵凑在眼前的水芙蓉,一瓣瓣花蕊里,似乎藏着什么。
阿福睁大眼细看,唔,这回看清楚了。
是一张人脸。
花里怎么会看出人脸。
阿福弯腰细看,忽然清波荡漾的水面里破出一个人来,从水里面破出来,也从娇艳的芙蓉花里刺破出来,一身湿淋淋的乌发,碧色的眼珠子,似一尾绿眼鲤鱼,凑到她跟前。
阿福被水里突然冒出的张狐吓了一跳,一个后仰倒,跌坐船儿里。
两眼瞪两眼。
忽然间,年轻的张狐扶住船壁,倾身过来,在歪头吃惊的阿福身前,双乳前,脖子里,脸上细闻了一圈。
目光从女孩娇艳如花的面颊上轻掠一眼,嗅到一股香味,似兰非兰。
最后,总结道:“你身上好香。”
阿福因在微醺里,迷瞪瞪的,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吃酒就有香味儿。”又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忽然明亮起来,好奇问他,“你是谁,是人吗,是神仙吗,还是河神,你生的真俊俏,一定是神仙。”
张狐倒是头回听闻有人唤他神仙,触他心尖儿一动,扬唇一笑,眉目间照拂水面上的粼粼波光,阿福看怔住了,就听他道:“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