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话虽这么说,可宋予夺仍旧微皱着眉,叹道:“她在家中时,便是有什么事情,我也能护着她。可如今确是要嫁到旁人家去了,再有什么事,我怕是也力有不逮了。”
这女子若是嫁了人,就算是夫家的人了,便是有什么磕磕绊绊的委屈,娘家人也难插手。若是真要勉强去管,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所以这婚事,就像是一场豪赌。
听了他这话,沈瑜总算是弄清楚他这忧虑从何而来,笑道:“这门亲事还是你为三姑娘定下的,怎么临到头来,倒是自己先怀疑起来了?”
听她这么调侃,宋予夺也无奈地摇头笑了:“的确是我想得太多了。”
当初为宋予璇定下齐家的亲事,是再三思量过的,齐羽的人品性情他都看在眼里,两家又素来交好,齐夫人当初为了促成这亲事也是费了番周折,想必不会去为难宋予璇。
可就算如此,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想了。
父亲早逝,母亲云氏又是那么个脾性,西府那边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就宋予璇这么一个亲妹妹,自是百般维护。
以他的身份地位,断然是说不上“相依为命”四字的,可早些年,能让他全然信任的也只有这个妹妹了。
到如今,才算是又添上了沈瑜这个名字……
沈瑜知他心中不大痛快,倒也能理解,毕竟一想到宋予璇今后就是齐家的人,连她都觉着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更别说宋予夺了。
她性情虽好,但却并不是个热络的人,如今的好友更是屈指可数,宋予璇已经算是头筹,嫁去齐家后,她这日子只怕就更无趣了。
思及此,沈瑜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饭菜也没了胃口。
丫鬟们撤去了碗筷,天色已晚,沈瑜到内室去准备安置。
她卸了妆,又将钗环耳饰摘下,头发打散了,拢到一侧去,拿小梳子一点点梳通。
宋予夺并没立即离开,而是跟了进来,随口道:“茶楼近来的生意可还好?”
“还成……”沈瑜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及至抬眼时,从镜中对上宋予夺探究的目光,又低低地叹了口气,“是不大好。”
沈瑜知道宋予夺并不是好诓骗的人,索性就实话实说:“你应当也是知道的,茶楼的生意被那新开的四味茶楼抢了大半,他们是别有用心,并不在乎赚不赚银子,所以价钱也压得格外低些。”
她与宋予夺都明白,这四味茶楼是三皇子那边的手笔。
“若不是前些日子三皇子受了挫,不敢再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噱头,只怕我这边也难撑下去。如今也不赚什么银钱,但不至于赔就是。”
其实沈瑜若动真劲,倒也不至于此,只不过在被宋予夺提醒之后,她实在不想掺和那些破事,所以就只能一退再退。
宋予夺欲言又止,倒是沈瑜又抢先道:“不过也无妨,我已经在筹划旁的生意,不在这上面耗着了。”
早年决定来做这生意的时候,沈瑜是针对着那些个读书人的,可偏偏到后来又束手束脚的,不得自由。索性就准备彻底抛开,换一桩生意来做。
宋予夺对此倒是略有耳闻,沈瑜卖关子不肯说,便也没追问,他信得过沈瑜的本事。
侍女们早就知情识趣地退出去没来打扰,内室之中只有他二人,沈瑜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长发,宋予夺则在床榻旁坐着休息。
室内盈着淡淡的安神香,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宋予夺半生戎马,如今才算是体会了,何谓“温柔乡”。虽不说销魂蚀骨,但的确是能让人心志都绵软了。
沈瑜并不困,所以也就没赶他,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宋予夺探身捞了她枕边的香囊来,一错眼,见那枕下似是压了个册子,随口道:“这是什么书?怎么还专程放到枕边来了?”
沈瑜平素里看的书,都是从他那边借的,不管是山水游记还是话本,都珍惜得很。若是看了,必定会妥善地安放,并不会放到床边去,怕折了角。
沈瑜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眼霎时睁大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将梳子一丢,连忙回头道:“你别碰。”
宋予夺原本只是觉着有些异样,因而随口问上一句,却不料沈瑜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即摊了摊手以示清白:“没碰。”
说完,他又奇道:“这是什么孤本不成?怎么就宝贝成这样了?”
纵然是孤本,也不至于这般小心翼翼,连碰都不肯让人碰,活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宋予夺忍不住腹诽了句。
原本只是一分好奇,在看了沈瑜这模样之后,也成了十分。
沈瑜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可偏偏做都做了,覆水难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倒也不是。”
这么一来,宋予夺愈发惊奇了:“那这是什么?”
沈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辩驳又无从辩驳,但又不好明说,只能支支吾吾地咬死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宋予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脸都写满了“你当我傻吗”?
沈瑜被他看得都快恼羞成怒了,将头发拢了起来,下了逐客令:“我困了。”
这么久以来,两人从没逾线,虽没明说,可却算是个不成文的约定。
宋予夺一直配合良好,可今日却莫名有些不情愿了,他仍旧倚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沈瑜。
沈瑜走近了些,眉尖一挑:“怎么?”
她面相柔和,声音又是一贯的绵软,就算是做出这模样,也不会让人觉着凶悍。
但宋予夺琢磨着,觉得她仿佛是有些恼了,稍作权衡,意识到今日的时机怕是不大对,果断站起身道:“就走。”
不过在走之前,他颇为手欠地勾了勾沈瑜散落的长发,而后嗅了嗅,神色自然又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