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变了脸色,咬了咬牙,冷笑道:“贵妃娘娘好大的脾气,若不是古尚宫年事已高,她怕不是连着尚宫都要一起召过去责问?”
小宫女不知其中内情,可晴云与沈瑜却是一清二楚的。
其实按理说,尚服司出了差错,将点青召过去问就够了,可她却点名要晴云过去回话,那就是要牵连到意思了。这件事情本就是贵妃不占理,可她身居高位,是非自然由她说了算,尚宫局也只能受着。
晴云会这般生气,并不是因为自己被牵连,而是因为陈贵妃这明显是要挑尚宫局的事。
沈瑜站起身,低声劝道:“姑姑莫气,便是什么话也等回来再说,昭庆殿的嬷嬷只怕还在外面候着呢。”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柔柔的,倒是让人莫名多了些安定。
晴云冷着脸起身,吩咐小宫女:“叫上点青,我倒要看看贵妃娘娘想要责问什么。”
及至到了门口,晴云略一犹豫,回头问沈瑜:“你可愿随我一道过去?”
沈瑜一愣,旋即笑道:“好。”
第8章
在宫中度日,沈瑜一直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如非必要,不然绝对不会插手。
但晴云开口,不管怎么样都是要答应下来的。
毕竟她这些年受了晴云颇多照拂,不谈其他,就为了这份情谊,她也不能推脱。
出门后,点青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脸色苍白,形容颇为狼狈。一旁站着的是昭庆殿的嬷嬷,袖着手,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她,这让点青愈发有些惊惶了。
“点青,过来。”
晴云唤了她一声,虽没明说,但也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
点青如蒙大赦,立即快步走了过去,跟在她身后,与沈瑜并排站着。
沈瑜低头垂着眼,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见点青过来,才偏过头冲她露出个笑容,无声地动了动唇:“别怕。”
点青扯了扯嘴角,可到底也没能笑出来。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是她管辖的司服司出的问题,贵妃若是要追责,她首当其中。陈贵妃的手段做派合宫皆知,再者皇上又怜贵妃丧女,不忍苛责,若这次贵妃真动了怒要重罚她,那她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晴云与昭庆殿的嬷嬷交涉了几句,带着沈瑜与点青前往昭庆殿。
沈瑜瞥了眼,见那嬷嬷远远地走在前面,方才低声向点青说了句:“你别怕,贵妃既然让姑姑过来,那这件事就不是你担着的了。过会儿贵妃若是问起来,你如实回禀就是,别慌,我先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点青慌乱地揉了把脸,点点头:“记得。”
沈瑜轻声笑道:“那就好。”
她声音很低很轻,淡淡的,神情也很坦然,见着她这模样,点青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原本惶惶不安的心也得以缓解一二。
沈瑜抿了抿唇。
陈贵妃这个人喜怒不定,她也不敢说有把握一定能让贵妃息怒,不去追究这件事。可点青现在已经方寸大乱,她哪怕表露出一分动摇,那也是火上浇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所以她只能撑着,来当这个主心骨。
尚宫局离昭庆殿还是颇有一段距离的,就这么走过去,几乎要横跨半个内庭。
沈瑜起初是强作镇定,走了会儿,倒是真一点点安定下来。
这件事情本质上并不复杂,无非就是陈贵妃想给皇后添堵,所以拿尚宫局来作筏子。可不管怎么说,尚宫局并没做错,逾矩之事本就是不能做的,就算是错,那也是贵妃的错。
如果陈贵妃只盯着点青的司服司来罚,那旁人就算颇有微词,也不敢说什么。可她这次直接让人叫了晴云,那就是直接把整个尚宫局都牵连进去了。
尚宫局在内庭之中,本就是直接归属于皇后管辖,皇后若是这时候还袖手旁观,由着陈贵妃处置了尚宫局,可就是让宫人看笑话了。
如今立储之事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沈瑜就不信,陈贵妃就真敢在这种时候还嚣张跋扈,无所顾忌。
沈瑜原以为这嬷嬷是要把她们带去昭庆殿,却没想到却在御花园拐了弯,又走了不久,就见着了正在亭中赏花的陈贵妃。
嬷嬷上前两步,回禀道:“娘娘,尚宫局的人已经带来了。”
晴云带着两人跪下行礼,陈贵妃瞥了一眼,冷笑了声,没说话,也没让她们起身。
沈瑜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简简单单地揭过,倒也没意外,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头也不抬地看着御花园的石子路。
有点膈,但好在她们都是跪来跪去早就习惯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陈贵妃才终于开口道:“哪个是司服?”
点青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
虽然极力克制,可她的声音仍旧有些发颤。
陈贵妃嗤笑道:“本宫这次召你来,所为何事,你清楚吗?”
点青埋着头,答道:“想是为了这次裁制秋装的事。”
“你倒是乖觉,”陈贵妃摆弄着托盘中剪下来的花枝,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枝叶,“你既知道,为何要怠慢本宫?”
“并非是奴才有意怠慢,”点青俯身道,“只是先前那位嬷嬷所提的要求,实在是逾矩,司服司不敢遵从。”
陈贵妃折了花枝,插到一旁摆着的一对联珠瓶内:“逾矩?”
她这两个字咬得极重,点青浑身一颤,勉强答道:“那日昭庆殿的嬷嬷来尚宫局传话,所提的要求,有些的确是逾矩的。能做的,奴婢已经令宫女依着吩咐行事,不能做的……奴婢也不敢从。”
“左一句逾矩,右一句不敢,”陈贵妃调整着花瓶中的插花,问晴云,“晴司记,此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