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凡从背后拿出药盒子,递给唐错。唐错连忙对她竖起手指,示意她继续藏好。
才把药盒塞回背后,毕行一已经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立刻又进入了毕凡的房间。
唐错的熊猫瞬间从他怀中消失。他迅速从椅子上抓起自己背包,俯身在毕凡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是坏人,我教你说谎,我现在要跑了。”他语速很快,“就这样跟你哥哥讲,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他拍拍毕凡的肩膀,转头蹑手蹑脚走向大门。
很幸运,毕行一回家时没有反锁。
唐错尽量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钻出去之后,再悄悄回身关上。
毕行一还在毕凡房间里寻找他找不到的目标物。毕凡坐在轮椅上,直勾勾地看着即将离开的唐错。
门关上了。唐错根本不敢坐电梯,他找到安全通道之后立刻飞奔下楼。
在阳台上能看到离开小区的道路,唐错顾不得周围人诧异的眼神,猫腰从茂密的绿化带中穿过,最后冲出小区门口的时候,一身都是木茱萸花金色的碎屑。
他瘫在路边,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连太阳穴里的血管也在一蹦一蹦地干扰他的心神。
毕凡最后一瞬的眼神,唐错忘不了。那是清醒且绝望的哀求。
他不能确定毕凡当时是否神智正常,但自己既然知道两个人都不对劲,就不能坐视不理,尤其毕行一还是中学教师,随时有可能危及他的学生。唐错草草抹干额头的汗,掏出手机打算把这件事告知秦戈等人。
但手机屏幕上是蛛网状的裂纹。原来它摔坏了,已经无法开机。
“唐错没回复。”谢子京看着手机说。
他询问唐错是否已经安全离开,但一直到他和秦戈回到自己家中,群里并未收到任何回应。
秦戈站在门口等他开门,谢子京本想给唐错打电话,想想又觉得唐错这么大个人肯定不会出问题,还是自己这边比较重要,于是将手机揣回兜中。
“我不是给你钥匙了吗?”谢子京说,“缀了个狮子头的那把。”
“谁会整天把那种傻乎乎的玩意儿带在身上。”
谢子京掏出了钥匙。
一模一样的钥匙环,环上是一个手掌大小的软胶兔子头。
秦戈:“……”
谢子京:“买一送一,两个包邮。”
软胶兔子头随着他开锁的动作一晃一晃。秦戈盯着看了一会儿,心想你根本不喜欢我的兔子吧,完全不像好吗。
他平日一天蹦不出十句话,心里倒是时时刻刻在举行辩论大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此时此刻的想法自然也没有说出口,但谢子京却仿佛能听到似的,转身冲他举起了兔子:“乍看不像,但看久了越来越像,都很可爱。”
秦戈:“……好吧,你买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子京冲他一笑,待他进入之后关了门。
隔绝了室外的气流,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沉重起来。秦戈在玄关低头换鞋,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酸了:谢子京的气息鲜明地充斥在这个空间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它就是空气本身,一切物质本身。
趁着谢子京不注意,秦戈从包里掏出了抑制剂。他现在已经养成了随身携带抑制剂的习惯。
干咽两颗抑制剂之后,他的焦躁和蠢动得到了缓解。
无形的牢固纱帐包裹了他,把他隔绝在炽热的空气和物质之外,外界所有的动静仿佛都减弱了。秦戈坐在沙发上发呆。抑制剂短暂的副作用在他身上表现为短时间的倦怠和反应迟钝。他感到了安全,但同时也觉得不舍:被炽热所包围确实让人害怕,但他又很好奇。
好奇化作了他不乐意承认的期冀:被某一个人的信息素完全吸引,被动物本能完全支配--他没有这样的经验,现在仿佛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深渊对他伸出诱惑的蔓藤,他害怕坠入之后不得脱身。
“你发什么呆?”谢子京给他拿来一罐红牛,顺着秦戈视线看向白墙。这房子陈设极其简单,谢子京租用时是什么样,现在仍然是什么样,客厅除了沙发与茶几再无他物,只有吃火锅那天白小园给他带来的厨具让厨房沾了一丝人气。
“……红牛?”秦戈奇道,“为什么是红牛?”
“我们不是要彻夜长谈吗?”谢子京在他身边坐下,侧身看着他,“或者你更喜欢酒?”
秦戈摇摇头。干咽下去的抑制剂在喉咙里留下清晰的异物感,就像仍旧有药丸子卡在那处,不上不下。他一口气喝了半罐。
他对谢子京有欲望。但那不是因为爱而产生的。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秦戈长舒了一口气。
“兔子。”谢子京把水杯放好,冲秦戈摊开手掌,“快。”
秦戈:“你的口吻让我感觉自己正在做某种不正经的交易。”
“确实不正经。”谢子京说,“从你进门的时候开始,我脑子里全都是不正经的想法。”
秦戈把手悬在他手掌上方,目光冷冰冰:“谢子京,我一会儿就要巡弋你的'海域'。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这辈子再也无法在脑子里产生任何不正经想法?”
谢子京乖乖闭嘴,看着自己手掌上慢慢成形的长毛兔。
为什么秦戈的兔子这么小?为什么它不仅体型小,连胆子也小得过分?谢子京心里有不少问题,但长毛兔的爪在勾住他手指的瞬间,这些问题全都不重要了。谢子京用两只手抱着它,贴着脸蹭个不停。
秦戈:“你洗脸没!”
谢子京:“早上洗了。天气这么干,没必要一天洗两次。”
兔子立刻消失了。白雾散去,秦戈一脸冷冰冰。谢子京连忙去擦了个脸,飞奔回沙发。
“妈妈好严格。”他再一次如愿以偿抱上了兔子,“哦,爪爪。”
兔子再一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