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幼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又是上回那个害得自己栽进池塘里的人,幼清拍着胸脯,气鼓鼓地问道:“你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吓死我了!”
“……”
完全忘了自个儿上回还在埋怨人走路声音太大。
薛白问他:“你不进去?”
“先生把我赶出来了。”沈栖鹤一走,幼清连苦水都没有倒,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连名字都不晓得,就念叨起来了,“先生天天赶我出来,我就是打了一个盹儿,吃了一点莲蓬而已,他不讲理。”
最不讲理的这个还在说别人不讲理,薛白淡淡一笑,不予评价。
幼清又晃了晃毛笔,“每回一偷吃莲蓬,先生就罚我抄《爱莲说》,烦死人了。”
说到这里,幼清突然反应过来了,他问薛白:“你在这里做什么?”
“四处走一走。”
幼清歪着头问道:“你没有事?”
少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再明显不过,薛白挑起眉,却仍是“嗯”了一声。
幼清立刻把毛笔塞进薛白的手里,“你也吃了先生的莲蓬,只罚我一个人不公平,你抄一百五十遍,我抄一百五十遍,好不好?”
薛白没有答话,幼清仰起脸,委屈巴巴地说:“三百遍好累,我一个人肯定写不完,大不了、大不了你帮我抄一半,我带你去我家吃冰酪。”
薛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幼清跺了跺脚,“不抄算了!”
他气呼呼地回过身,一个个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嘴里还嘀咕着:“先生讨厌、先生讨厌、先生讨——哎呀,写上去了。”
“……”
薛白瞥了一眼,实在看不下去他的鬼画符,从身后握住幼清的手,“手腕用力。”
“逆锋起笔。”
“顿笔。”
幼清写了几个字,写不下去了,他软绵绵地问道:“要不然你给我写一遍,我照着临摹好不好?”
薛白微微颔首。
结果笔一交,幼清就不肯再接了,只从自己的小荷包里,一会儿掏出一把瓜子,一会儿又捞出一包杏仁,吃得津津有味,他倒是没有忘记给自己做苦力的薛白,时不时再喂他吃几颗。
堂堂王爷,就这样沦落至替人抄写。
只不过学堂里的黄先生又不瞎,幼清美滋滋地交上抄写以后,黄先生说:“你这字倒是好看了不少,抄写还是有用的。这样吧,明日再把《滕王阁序》抄一百遍,也免得你只知道打盹儿。”
“……”
幼清已经哭不出来了。
不过他平日爱耍赖,这会儿倒是说话算数,薛白帮他抄写了那么多遍,他就把薛白带到了自己家里。
“爹爹、娘亲!”幼清没心没肺地指着薛白说:“他是谢白。”
除了沈栖鹤,幼清还没有带人回来过,赵氏和幼老爷见到薛白,不免多想了一层,更何况薛白谈吐不凡、芝兰玉树,他们二人对待薛白也格外热情,幼老爷甚至多次向他打听家住何处,有几口人,可曾娶亲。
薛白此行来金陵,是为请黄先生回京,是以并未向幼清说出自己的身份,只化名谢白。
幼清还在傻乎乎地吃东西,完全不晓得自己的爹娘已经误会了,而薛白倒是心知肚明,只是当少年忍痛把冰酪推给自己时,那副谗样又让薛白低声一笑,神色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他淡淡道:“家住京城,父母双亡,不曾娶亲。”
幼清这样的性子,他自己不会疼人,得有个会疼人的,赵氏和幼老爷一早就合计过了,幼清日后约莫是娶不了亲,与其委屈别人家的闺女,不若给他寻一个上门女婿,而薛白无亲无故,这样的家世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赵氏一喜,拿手肘撞了撞幼老爷。
幼老爷连忙问道:“日后可有意居于金陵?”
“……你看我们家清清怎么样?”
嗑着瓜子儿的幼清一头雾水地抬起头,他压根儿就没有听明白幼老爷的意思,不过自个儿还是大言不惭地说:“除了念书不好,哪里都好!”
薛白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许久后才抬眼答道:“清清的确哪里都好。”
第78章
“儿臣见过母后。”
红袖才将金钗推入发间,稚嫩的童声便在殿外响起, 坐在镜前的幼枝用余光望过去, 八九岁的小家伙, 身形尚衬不起四爪蟒袍,却一板一眼地同自己行了礼,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忍俊不禁道:“仁儿, 快过来, 你瞧哪只发簪好看一些?”
一支是百鸟朝凰,华贵艳丽,一支是蚌珠点翠, 精致巧妙。
薛仁沉默着走进来,手才要触及蚌簪,转而拿走了另一支,“母后身份尊贵, 应当佩戴这支百鸟朝凰的发簪。”
“可是母后更喜欢这一支。”幼枝把百鸟朝凤簪放下来,轻抚着嵌入蚌簪的几颗玉润蚌珠, 笑吟吟地说:“本宫是大兴的皇后, 不论佩戴金簪玉簪亦或是骨簪,本宫的身份一样尊贵,既然如此,为何要特意挑选一支不喜欢的发簪?”
薛仁望着幼枝手里的蚌簪,过了很久才低头说:“……儿臣谢母后提点。”
“你年岁还小,怎的总是苛责自己?”
幼枝把薛仁拉过来, 亲自替他理了理衣衫,“你瞧栗栗,只比你小一岁,整日上蹿下跳的,从没见他干过什么正经事,讨嫌得紧。”
红袖也忍不住笑道:“简直和小少爷一模一样。”
“栗栗倒是比清清聪明得多。”幼枝笑了笑,捏着薛仁的脸颊说:“说起来栗栗才让王爷从山上接回来,今晚也会进宫过节,仁儿,你表弟若是待不住,拉你去玩,你便同他去吧,毕竟每年的中秋宴都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