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公子已无大碍,他发了一身汗,好歹也逼出了一些毒。
只是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模样确实狼狈。
他最痛恨这毒的,无非是痉挛时令他尊严全无。
哪有正常人会那样子?
他双目布着猩红,陆行焉突然被他推倒在床上,她的背摔在坚硬的床板上,纵是各样疼痛都经受过,当下仍然会疼。
谢公子的手在解她的衣服,她青色的衫子被撕扯开一道缝隙,露出同不了的粗糙截然不同的一截雪肤。
谢公子的手仍在抖着,他用一种近乎仇恨的力量让那只手不再发抖。冰凉的手触在陆行焉温热的皮肤上,她一个激灵。
“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谢公子腥红的双目盯着她,像血红色的兽,要吃掉陆行焉。
陆行焉被他问得奇奇怪怪,她有何看不起他的?他不过是个病人,人都会生病,这并不足矣大惊小怪。
“谢公子,若你无事,可否先放开我?”
此刻,谢公子的心神是一根紧绷的弦,他单薄的尊严是弦上的箭,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靶子。
这般无所畏惧的靶子,令他的弦绷得更紧。
陆行焉厌恶男人动手动脚,可是,她望着谢公子这一张脸,也生出几分舍不得来。
“你刚发完病,心火正盛,若一次克制不住心火,就算毒清了也会走火入魔。”
她说话时看了眼谢公子的下腹,这下,更令谢公子恼火了。
这个女人,不仅不将他当做寻常人来看,更不当他是个男人。
他的手擒着陆行焉的腰,不知是忘了放手,还是舍不得放手。
“你这女人,真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陆行焉浅浅的一笑,说:“你刚出了汗,该沐浴的。”
谢公子后来想通了,她是真的不怕。
她若无其事去给他烧沐浴的汤水——谢公子不喜欢那汤水的味道,那令他身上又挥之不去的药味。
他不避讳陆行焉在,没有任何羞耻心的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下。
陆行焉也察觉自己不应多看,她拿起一条白巾,上前将谢公子身下那碍眼之物围住。
谢公子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她怎能如此不在乎?仿佛,他是个赤裸的五岁小童。
“你去何处?”
待谢公子在浴桶里定坐下,陆行焉便回身走向里间。
陆行焉小臂上挂着他的衣物,她说:“去替你熏衣物,这样闻起来便不会有药味了。”
“不必,反正也不出门见人。”
其实他才不在乎别人闻不闻的到他身上的药味,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味道。
陆九淡淡说:“那我去陪阿隼。”
“你让我一人沐浴?”
师兄送谢公子来时,只告诉陆行焉这是个贵人。
陆行焉一直想不通,若是贵人,为何不带几个伺候他的丫鬟一起来呢?
罢了罢了,她也并不是万事都要追究的人。
陆行焉伺候谢公子沐浴时,气氛一度安静。陆行焉在手上摸上精油,轻柔地按压着他背上的穴位。
她也觉得有些寂静,便开口说:“阿芬要同晓天成婚了。”
谢公子被温柔的水汽环绕,昏昏沉沉,只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他便敷衍应了声:“嗯。”
“阿芬是个好姑娘,晓天是个可靠的男儿,他们一定会过得好的。”
谢公子已经入睡,他不再回话,陆行焉就知道他睡着了。
她浅浅一笑,也不再说话。
她想来也有点好笑,虽说她只需要个倾听之人,但毕竟是别人的婚事,她说给谢公子这样的陌生男儿听,好似不成体统。
她又想起张大娘让她和谢公子成婚的事,更是好笑了。
谢公子,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事不顺就要发脾气的性格,怎么能当人的丈夫呢?
阿芬成婚,应是关山的大喜事,关山没那么多富贵人,便几家几户一同凑一份礼。
夏伯提出,要为新人做一对藤椅。
陆行焉自然也送不出什么好礼,便和夏伯一起凑。
她一大早就带着镰刀出门,谢公子偏偏在今日起了个早,他叫住她:“你去何处?”
“我去砍藤...是给阿芬的新婚贺礼,我同夏伯要送藤椅给他们。”
一听便是劳累的活,谢公子伸了个懒腰,又躺了下来:“早些回来,别叫爷饿着了。”
陆行焉说:“只怕是不成了,要找好的木材,就得翻遍整个山头。正午的时候张大娘会来给你送饭的。”
谢公子刚来的时候,张大娘还好奇地来瞧过他。不过日子久了,也就看厌了。午间张大娘来送饭,直接将食盒摆在门口,她冲屋里喊:“饭给你送来了,傍晚时我来收食盒,你要洗干净了。”
她连门也不入,便离开。
谢公子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他就这样躺了一个早上,无趣的很。
阿九不在,他便没了使唤的人。他实在懒得动弹——他已在榻上躺了快十个时辰了,叫他下地去取饭,实在费事。
他吹了个口哨,阿隼那傻鸟冲进来屋里,掉了一地羽毛。
谢公子伸出一截养尊处优的玉指,指着门口的食盒:“去,给爷把饭拿进来。”
陆行焉的阿隼,比她还要懂事。阿隼两只爪子抓地,摇摇晃晃扑腾到门外,尖锐的喙啄起食盒的手柄,又扑腾进屋。
“真乃灵兽。”谢公子褒奖道,“爷吃饱了带你去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