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连忙道:“王妃,这东西可千万使不得戴,快,快将它摘下来。“
“亲人之间,尚要猜忌,大敌当前,至亲却还在盘算究竟该如何是好,我估摸着我的夫君命不久矣,早早戴孝,又有什么错?”
“罗氏!”
“皇上,臣媳在此。”罗九宁也不怕了,大大方方就跪到了皇帝面前。
她是看出来了,裴嘉宪虽说久经沙场,也能战,但是,他身为将领,擅长的是排兵布阵,调兵遣将。
而萧蛮则不同。
他招式独辣,出手阴狠,最擅长的却是单打独斗,此时皇帝坐下个个良将,却一兵不发,任凭裴嘉宪一人在场上厮杀,罗九宁又岂能不为丈夫而着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场中忽而一声尖叫,听声音,显然是那萧蛮发出来的。
裴嘉宪步步紧逼,一把扯掉萧蛮那红色的长裙,将他踹到马下,正准备要挥杆的时候,忽而整个人往后一个仰倒,萧蛮转身就跑。
而此时皇帝才说:“众将士听令,即刻将那萧蛮拿下。”
罗九宁一把摘了白帕,跟着汹涌的人潮也往场中涌去,混乱之中也不知叫谁挤了搡了又踩了,奔到场中,正四处找着,看裴嘉宪受伤了不曾,死了不曾,忽而叫人一把拽住。
回过头来,正是裴嘉宪。
他指了指自己的鬓额,笑道:“阿宁,孤差点儿就要破了相了。”
罗九宁扑上去,于他胸膛上狠捶了两把,骂道:“从今往后,任谁于我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你会杀我了。”
将士们一重重的挤着,裴嘉宪抚过罗九宁的头发,苦笑着扬起一只手来:“你要再敢说这话,孤打烂你的屁股。”
要说如今的这一切,都只是一本书,裴嘉宪绝对不信。
因为他小时候挖过的那堆沙子是真的,他八年沙场征战也是真的,而身为侄子,裴靖小时候与他的亲昵,长大后渐渐的离心,那一切都真实无比。
他只是受人捉弄了一场,从此之后,便竭力的,修正着自己该走的路,从不曾偏过,也不曾放弃过,这一切,又怎可能只是一本书?
等这场乱事过去,皇帝便回了寝宫,而罗九宁和裴嘉宪这两个绝不该在此的人,自然是等着他的召见。
过了回子,刚才出去追捕的齐国公回来了。
一看他的脸色不好,裴嘉宪便侧了首,低声对罗九宁说:“瞧着吧,这群酒囊饭袋,肯定是没捉到人。”
罗九宁悄声问道:“你如何得知?”
裴嘉宪勾唇笑了笑:“徜若捉到了人,此时他们脸上,哪会是如此的神色?”
“抓不到人,皇上岂不要怒?”罗九宁如今对于皇上,没什么好感了。
丽妃待他那么好,他却还在此带着帮栗特女子们寻欢,六七十岁的人了,不知道保养自己的身体,却把所有的精力,用在怀疑儿子上,又算得什么明君圣主。
裴嘉宪轻轻唔了一声,却是未语。
转言,齐国公出来了,皇帝这才宣诏于裴嘉宪。
“老四,朕方才分明瞧见,你可以治服那萧蛮,但你临时束手,却是放了他一马。”迎门见面,皇帝便是这样一句。
虽说不清楚萧蛮的实力,但是对于裴嘉宪的实力,皇帝作为父亲,还是很清楚的。
罗九宁一听这话愈发的恼怒,觉得这皇帝完全就是个糊涂公公,恨不能自己上前为裴嘉宪辩解一句,便听裴嘉宪说道:“他袖腕上有暗器,在紧要关头发出来,儿臣若不躲避,此时只怕已经死了。”
皇帝仍旧两眼狐疑的盯着裴嘉宪,似乎并不肯相信他说的。
但就在这时,阿福走了进来,还捧着一条死狗,跪在地上,他道:“王爷,奴才方才拿王爷您给的银针验过狗,您瞧,狗不过转眼便死。”
皇帝顿时骇然。
须知,是他见那蛮女貌美,准备要召上前来的。
当时要没有罗九宁一番插科打诨的喊,要没有裴嘉宪从半路杀出来,他就是这条死狗了。
罗九宁跪在地上,手捂着唇,不可自遏的就笑了起来。
皇帝大概也明白儿媳妇笑的是什么,欲怒又不好怒,顿了半天,说:“行了,改天搬回长安城吧,你们在原上也住的够久了。”
俩人要出来的时候,恰有个内侍进门,迎门便道:“皇上,长孙瞧起来又不大好了,正在吐血,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罗九宁一听长孙二字,便知裴靖也在此。
她一想起自己这些年过的日子,再兼父亲的死,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了。
“叫几个御医过去瞧瞧便是,朕又不是御医,难道难替他医治不成?”皇帝反问,那内侍又匆匆忙忙的跑了。
出了曲池苑,两匹老马还拴在原地,后半夜的秋风骤起,冷清而又萧瑟。
罗九宁给风吹着,打了个寒颤,回过头来,便见裴嘉宪亦是回头,遥望着曲池苑。
她以为裴嘉宪是因为没能活捉萧蛮而后悔,心有不甘,遂劝道:“横竖你都把他打了,而且也见过他的真面目了,从今往后,就照着画相全城缉捕,岂不容易?”
裴嘉宪翻身上马,轻轻抽了抽罗九宁那老马的屁股,哑声道:“孤是故意放他走的,放虎归山,留条尾巴,你难道方才不曾听见,皇上说长孙殿下不太好了,就证明,满曲池苑搜捕的时候,可能只有裴靖的寝殿未被搜捕过?”
罗九宁愣望着裴嘉宪,看了半晌,忽而鼻头一酸,哑声说:“你的意思是,他和萧蛮原本就是和谋的?”
合谋来了场苦肉计,偏还演的那么逼真,叫她以为他的人全死了,他也给人杀了,多少个日夜,罗九宁每每想起裴靖嘶声喊着阿宁快跑时,都要惊醒过来。
她还偷偷儿的,背着裴嘉宪给他找萧辞,弄药,他居然那一切,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装模作样?
老马驮着,往前走了两步,罗九宁忽而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