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与舜华长公主夫妻二人和睦,也只生得一子,在老公国死后,便承了齐国公的爵位,如今这位舜华长公主,便是处在孀居之中。
舜华长公主的良善之名,却是遍及长安。
罗九宁前些年入宫的时候,还曾替那位长公主医过她的痰疾,只记得那是个格外温柔慈祥的老太太。
当初翠华宫失火,八娘被焚,人人都与罗九宁划清了界线,裴嘉宪命人将她关起来审问,想知道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时,是舜华长公主亲自登门,在裴嘉宪面前说情,让他放了她。
车停片刻,有位女官过来了。
在车前行过了礼,她道:“我家公主说了,待到了原上,请王妃过门做客,她很想见见尊府的小世子。”
“你去告诉长公主,就说阿宁也十分想念于她,待到了原上,会去见她的。”
眼看将到乐游原时,后面一阵马蹄疾策,壮壮先就喊了起来:“爹,爹来啦。”
果然,等到马匹赶上来,策马疾驰的正是裴嘉宪。
在窗外扫了小壮壮一眼,他忽而扬鞭,却是疾驰而去。
好吧,逗的孩子兴奋的什么一样,转身却是自己走了,白留下孩子一脸委屈的样子,在马车里怏唧唧的哼着。
但等一到原上,进了自家的苑子,小壮壮和阿媛俩个就乐开花儿了。
苑子自然亭台楼榭,精致无比,但小孩子于这些提不起兴趣来,他们只看到满院乱蹦的,白绒绒的兔子,还有一大群的小猫儿,另外,水里还有游着的大白鹅,总之,一座清幽别致的苑子里,处处跑的都是小动物,树上还挂了各式各样的鸟儿。
罗九宁甫一进门,便吩咐阿青把准备好的纸鸢拿出来,原上果真东风柔柔,正是个放纸鸢的好时候。
小壮壮和阿媛两个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欢实的眼睛都睁不开来。
而这时,小壮壮忽而看到墙角里堆着一堆的沙子,竟是奋力的,就朝着那堆沙子奔了过去。
再然后,无论兔子还是鹅,他全然不放在眼里,专心的就去对付那堆沙子了。
奶妈和阿青,并一众小丫头见状,呼的呼叫的叫,就像把小壮壮从那堆沙子上给劝回来,毕竟沙子乃土,太脏了些,也太不称壮壮的身份了。
奈何小壮壮的人生,从一开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的一年零三个月,那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又不该干什么。
为了表达不满,他放声的大哭了起来,还就坐在沙堆上不肯走了。
就在奶妈和阿青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身后传来一个坚毅的声音:“这是铲子,让他随便挖便是了。”
奶妈回过头来,就见王爷站在身后,手中一把精巧的小铲子,正是厨房里用的好种小锅铲,木质的,给小孩子捏着,恰是刚刚好。
“孤小时候也极爱玩沙子。”站在窗子里,裴嘉宪笑着说:“爱玩沙子,果真乃孤的种也。”
丫头们全在殿外,但茶点皆是备好的,才滚过的水就放在围篮里,雪白的帕子掂在上面,这是给她冲茶用的。
见案头的竹质茶筒里摆着各样茶叶,罗九宁越过裴嘉宪最喜吃的碧螺春,却是拈起一只装着黑荞茶的茶桶来,于里面拈了一撮黑荞茶出来,冲了两盏,捧给裴嘉宪一盏,自己也吃了一盏。
“我记得皇宫里似乎没有什么沙子,王爷自幼长在皇宫,哪里来的沙子可玩?”
于夫妻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大抵就是这样并肩站在一处,望着窗外的稚子玩耍了。
“有。当时南宫的角落里,就堆着一堆沙子。孤小的时候爱玩它,每每早起,总喜欢提着只小铲子到那沙堆畔去,沙堆城堡,木叉作士兵,排兵打仗,一个人就能玩上一整日。”
但是,太子和烨王等人知道这件事之后,每天早起,就故意要在那堆沙子上撒尿。
渐渐到了后来,连那些太监们,也把那堆沙子当成个拉屎撒尿的地方。
小小的裴嘉宪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哥哥,并那些太监们弄脏了自己唯一的喜好,爱玩的东西,不得已只能丢下铲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早起,他都会长时间的望着那堆沙子发呆。
而小乌龟,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他其实早慧,记事的非常早,但是又拙于表达,每每想起童年来,似乎只有无尽的委屈,为着这个,裴嘉宪很少去想童年。
“那些沙子孤命人淘澄过多遍,极干净的,壮壮喜欢,就让他使劲的挖。孤小的时候曾一度幻想,自己能永远睡在沙堆里呢,这有甚妨碍。”
“合着,王爷是要将自己童年时全部的遗憾,都让我家壮壮来不补了?”
罗九宁望着自己那掘着小屁股,挖了个热火朝天的儿子,忽而见他屈膝一跪就跪到了沙子里,怕他膝盖要受了凉,可是叫裴嘉宪盯着,那想要把孩子抱回来的话,就生生儿的,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身后忽而一个女子唤道:“表哥。”
罗九宁闻声回头,便见一个身着一袭白裳,面似鹅蛋,肤脂日莹剔透,仿如云中仙子般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
在没有见到她之前,罗九宁不知道这世间,这个女子会是谁。
但在看到这个女子之后,罗九宁就明白了,这就是书中的那位,能让裴嘉宪为之折腰的女子,杜若宁。
第78章 坦坦荡荡
既有外客在,自然是阿青进来上茶。
“阿宁……杜姑娘,请坐。”裴嘉宪指着不远处的椅子,说道。
话音才落,他便见罗九宁的唇角微翘了翘,笑的就几他揶揄。
是的,私底下,其实早在三年前,裴嘉宪就称这杜若宁姑娘为阿宁了。没办法,谁叫他认识杜若宁,远比认识罗九宁更早呢。
阿青因见王爷和王妃吃的皆是黑荞茶,于是,给这杜姑娘也泡了一杯黑荞茶,但是等端到面前,杜若宁的手就捂到了唇上。
“与王爷一般,除了碧螺春,别的茶我不吃的。”略带歉意的,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