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起您,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但他走不走,在于他自己。”
“我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孟兰亭说完,挂了电话,眼睛一阵发热,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低头,默默地哭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打算下去,到楼下去等冯恪之回来。
她擦去眼泪,从床上爬了下去,伸手正要拿衣服,突然,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看到一个人,站在那扇通往露台的门后。
黯淡的晨曦,勾勒出一道年轻男人的身影。
男人的身上还带着血污,面容僵硬,双目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动不动。
孟兰亭的心脏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突然,她反应了过来,朝他奔了过去。
冯恪之在她的手碰到自己之前,避开了,迈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出了房间,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81章
孟兰亭叫他的名字,他恍若未闻,非但没有停,步伐更大,下了楼,径直出屋,穿过庭院,上了汽车。
孟兰亭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足追了下来,一直追到大门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开着车,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身旁经过。
庭院的步道铺了鹅卵石,赤足奔走在上,脚硌得生疼。
孟兰亭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站在那里,望着他将车开出铁门,手脚冰凉,无法动弹。
还很早,冯妈他们前几天也没有睡好,昨夜炮火停止,她们终于也放松下来休息,睡得很熟。刚才发出的这阵动静,并没有将他们惊醒。
枝叶低垂,雾露弥漫,晨曦黯淡。
四周静悄悄,连一声虫鸣也无。
孟兰亭定定地站着。
老闫面带不安,从大门口走了过来,小心地问:“少奶奶……你怎么了……”
孟兰亭回过神,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转身慢慢地进去。
这一天,冯恪之再没有回来。
傍晚,孟兰亭打了个电话到宪兵司令部,接电话的是张奎发,说冯长官白天来了后就睡觉,吩咐过,不接任何电话,也不见任何人。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前几天不是打仗吗,几天几夜没合眼,应该是累坏了,这才这么吩咐的。不过夫人的电话,自然是例外,夫人您稍等,我这就去叫……”
“不用了。让他休息吧。”
孟兰亭向他道了声谢,挂了电话。
她在无眠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叫老闫开车,送自己去了宪兵司令部。
到达时,遇到了一幕意外的热闹的场景。
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大开着。许多市民和青年学生从报纸上得知冯恪之带着宪兵主动支援上海驻军死守北火车站的消息之后,深受感动,视为英雄,今天纷纷自发前来探望慰问,护理伤兵。杨文昌正被几个记者围着,在回答问题,昂首挺胸,红光满面。操场的方向,传来阵阵笑声。
张奎发急匆匆地跑出来迎接。
他的身上披着一朵用红绸扎的大红花,因为一路跑来,有点歪了,斜挂在身上,模样显得有点滑稽。
他站定,朝孟兰亭敬了个礼,随即扶了扶身上的大红花,一边陪着孟兰亭进去,一边笑道:“今天来了好多热心市民,给我们司令部送匾牌,送红花,送吃的,替我们的伤号护理治伤。对了,夫人以前教书的之大戏剧社的同学们也来了,现在就在操场上给我们宪兵表演节目呢!大家都很高兴!”
孟兰亭微笑点头,问道:“你们冯长官起来了吗?”
张奎发说:“还在睡觉!早上市民们纷纷请求面见冯长官,要给他戴花合影。我还去敲了下门,没见冯长官开门,不敢吵他。市民得知他几天几夜没睡觉,还在休息,这才作罢。我刚才正想再过去看看的,您就来了!您来得正好,我带您过去!”
孟兰亭加快脚步,来到了冯恪之之前的办公室。
大概是孟兰亭来了的缘故,张奎发胆气也壮了,大声地敲门,喊道:“冯长官!好起来了!夫人来了!”
他拍了好几下,里头始终没有动静。
孟兰亭让他用备用钥匙开门。
门开了,孟兰亭走了进去,推开那扇里间休息室的门,见里头空荡荡的,冯恪之已经不见了人。
张奎发跟了进来,探头看了一眼,目露诧色,看了眼孟兰亭,又急忙陪笑:“冯长官原来已经走了啊!怪我,今天太忙了,连什么时候走的都没留意……想必冯长官也是挂念夫人你,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到家也说不定了……”
孟兰亭压下心中的难过和失落之情,出了司令部,问门口的卫兵,这才知道,他在凌晨大约三点多的时候就走了。
孟兰亭打电话回家。
他没回。
又打电话到冯公馆。冯令美不在。佣人说九公子没回来过。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里,孟兰亭的心中涌出一阵犹如被抛弃了似的绝望和茫然。
她知道他生自己的气。别说生气,就是恨她,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