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素里眼角总带着润泽的笑意,而今日,眼底却是一片冷寂。
“環儿,你不该瞒我。”
他的语声不重,只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传入妘環耳中,似一把大锤子在她心口猛地一敲。所有强压下去的苦涩仿佛在这一瞬间涌上。
“是,我不该瞒你!然后呢?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救出姐姐?”她说着说着,眼眶中的泪还是止不住流了出来,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朦朦胧胧间瞧不见姬誉的神情,只见他长身玉立的清隽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永远仿佛初见时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哪怕他现在很生气,也只紧紧抿了薄唇,面上没有半分狰狞之色,如芝兰玉树般清华。
她使劲眨了眨眼,想将眼前的雾气驱散。
“環儿……”姬誉看着她死咬住下唇倔强着不肯流泪的模样,眼底黯淡无光,“你当真是这么觉得么?”
妘環不说话,只死死咬住唇瓣,泪光闪烁地盯着他。
姬誉突然叹一口气,似有些心灰意冷,“罢了,你既执意这么认为,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说着,大袖一拂,绕过妘環,径直走远。
留下身后的妘環一人,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顷刻间泪流满面,五指死死攥紧,眼中浮现绝望之色。
他竟连一句解释一句否认也不肯给自己,究竟……是对自己的失望?还是……问心有愧?
妘環怔怔地站在原地,泪眼朦胧,心内一阵绞痛。
这时,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试探的呼声,“娘?”
妘環身子一僵,慌忙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又调整了一下思绪,方回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上走来妘萝,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走得近了,她下了游廊,在妘環面前站住,吃惊地盯着她通红的眼眶和残留的泪痕道,“娘,您……您哭了吗?”
“没有。”妘環又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刚刚送舞阳帝姬和寒帝出来,风太大,迷了眼。”
妘萝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头,见妘環不想说,只得咽下心底的疑问,开口问道,“帝姬他们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过来认认亲而已。”提到宋清欢,妘環神情有些冷淡,看在妘萝眼中,越发狐疑起来。
娘亲这神情明显不对,难道……方才宋清欢来说了什么?
怕妘萝继续追问下去,妘環转移了话题道,“你准备出去?”
妘萝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娘亲今早教训得是,我准备现在去海边好好练练水灵力。不管如何,圣女大选,还是要尽全力才行。”
妘環鼻头微酸,伸手握住妘萝的手,语声沉沉,“阿萝,这几人当中,属你的灵力最高,若不出意外的话,圣女之位一定会是你的。娘未完成的心愿,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娘?”妘萝有些不解,刚待细问,却见妘環松开了她的手,沉声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去吧,记得中午按时回来吃午饭。”
妘萝被她这么一打岔,也忘了方才要问的事,点点头,同妘環告了别,走出了誉府。
妘環呆呆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站了一会,也很快转身,消失在长廊尽头。
身后,风吹柳动,屋顶的瓦砾发出细微声响,很快消失在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中,未留痕迹。
宋清欢和沈初寒一道回了清雅小筑。
“阿殊,妘環身上,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宋清欢在房中坐下,看向沈初寒开口。
沈初寒一面伸手替她斟了杯茶,一面不疾不徐开口道,“我看,不仅是她……姬誉身上,似乎也有不少秘密呢?”
宋清欢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双手捧着茶盏,若有所思的神色,“阿殊,你觉不觉得……说到母妃的时候,姬誉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
沈初寒抿了抿唇,“不光是他,我看……妘環也是很紧张的样子。”
“阿殊,你也怀疑……当初他们两人与我母妃之间发生过什么?”
沈初寒点头,“是与不是,等玄影回来就知道了。”
“玄影?”宋清欢面露不解。
沈初寒轻轻一笑,“我早就对妘環有所怀疑,所以,今日去誉府时,便叫玄影偷偷跟在了我们身后,等我的信号。我们从誉府出来后,我就给玄影下了指令,让他偷偷潜伏在誉府屋顶,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这会子,也差不多回来了。”
“好啊你。”宋清欢嗔他一眼,“这事儿也不同我说,还准备瞒着我呢?”
“怎么会?”沈初寒弯了弯眉眼,笑容翩然而从容,目光流连在宋清欢面上,“只是妘環毕竟是母妃的亲妹妹,在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不想让你同她生出什么嫌隙。不过现在既然你对她也有所怀疑,我也就不瞒你了。”
宋清欢嘟了嘟嘴,“罢了,反正怎样都是你有理。”
沈初寒笑得宠溺,拉过她的手放入掌心轻轻把玩着她的五指,“毕竟我们在玉衡岛上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玄影那边,应该快回来了。”
果然,没等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玄影的声音传来。
“公子,少夫人。”
“进来吧。”沈初寒淡淡开口。
玄影进了房间,朝两人抱拳行过礼。
“打探到什么了吗?”沈初寒问。
“公子英明。公子和少夫人走后,妘環和姬誉果然吵了起来。”玄影回答。
“吵了起来?”宋清欢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