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玉娘与母妃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见过呢?
一个谜题解开,却又有另一个谜题浮了上来,一时间,脑子里乱得很。
这时,门口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估摸着玉娘过来了,宋清欢理了理思绪,复又坐下,装作无事般朝门口望去。
出现在视线中的果然是玉娘的身影,她手中的托盘上放着茶壶茶盏,进了屋子朝宋清欢和沈初寒怯怯一笑,带了几分乡野妇人特有的淳朴,“方才临时烧的水,让公子和夫人久等了。”
宋清欢也展颜一笑,“是我们贸然叨扰你才是。”说着,示意沉星和流月一眼。
两人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很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两人便能明白宋清欢想要做什么。
沉星上前,从玉娘手中接过托盘,流月则笑盈盈搀扶着玉娘坐下。
玉娘有些惶恐,却见宋清欢笑着点点头,“玉娘坐吧,让她二人忙活便是。”
说话间,沉星已经倒好了茶水,递到了宋清欢和沈初寒跟前,又给玉娘也倒了一杯。
见他们这样的架势,玉娘心中越发惴惴,心神不定地看着宋清欢,一时摸不准她有什么目的。
宋清欢见她这幅焦灼的模样,反倒定下心来。玉娘不过是个寻常妇人而已,若自己铁了心要问出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掩饰。
红唇一挽,清脆开口,“玉娘也喝喝茶,方才辛苦你了。”
玉娘腼腆一笑,给沉星和宋清欢道了谢,捧起茶杯喝一口,复又低了头,不大敢同宋清欢对视。
宋清欢也端起茶杯朝里吹了吹气,目光悠悠一转,再度落在供桌之上,眼底深意缭绕。
“玉娘,桌上这尊雕塑,便是玉衡仙君了吧?”她神情如常开口,带了几分天真的笑意。
玉娘抬头,瞥见她目光所及之处,心中没来由一紧。不想被宋清欢看出异样,她点点头,低低应一声,“是的夫人。”
“是村长刻的?”宋清欢一脸好奇的模样。
玉娘摇摇头,“是村里的木匠刻的,这里的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
宋清欢恍然大悟般“哦”一声,目光往后扫去,伸手一指,“这几个呢?也是木匠刻的?”
玉娘点头,死死盯住她修长如玉的白皙手指,心跳得飞快。
宋清欢冲她笑笑,“这些雕像看上去真有意思。”她起身,走到供桌前,看向玉娘,眸光澄澈若水,“玉娘,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玉娘心里头紧张得不得了,偏偏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硬着头皮应是。
宋清欢拿起那一尊九天玄女雕像,“这刻的是谁?”
“九天玄女娘娘。夫人或许不知,这一带的渔民,都尊九天玄女娘娘为保护神。”
宋清欢兴致勃勃地“哦”一声,目光掠过那尊观音像,口中念念有词,“这个我知道,是观音菩萨。”说着,她突然“咦”一声。
玉娘心中蓦地一紧,抬眼望去,果然见宋清欢拿起了最靠里的那尊女子雕像,放在手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她死死盯住,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忽的,宋清欢眯了眯眸子,看向她灿然扬唇,眼底有不同于面上天真表情的流光泄出,“玉娘,这位女子……又是谁?”
玉娘五指握了握,硬着头皮道,“这位,也是九天玄女娘娘。”
“是吗?”宋清欢尾音一挑,踱步走到她跟前,微微弯腰瞧着她,笑得天真无邪。忽的,她眼尾一扬,声音清脆中已带上几分幽暗,“我倒是觉得,这尊雕像,瞧着不大像九天玄女娘娘,倒是……很像我呢。”
玉娘一听这话,脑中“轰”地一声炸开,突然间不知如何接话。
她又何尝不知,眼前这位夫人与当年那位仙女分明神似?可是,她答应过那位仙女娘娘,绝不泄露她半分行踪,故而在此种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她什么也不能说。
见玉娘哑言又慌张的模样,宋清欢越发确定下来,玉娘果然见过她母妃。
她沉吟一瞬。
难道……是当年母妃出岛之时?
她一直以为,母妃当年私逃出玉衡岛后,是在聿国境内上的岸。可是从苍邪剑中得到的信息来看,玉衡岛的方位,离聿国的海岸线还有一定的距离,而真正离玉衡岛最近的地方,是在昭国境内,确切来说,就是在如今花港村和邯郸城这一带。
既然宫泠母妃和宫成是从花岗村上的岸,那么极有可能,母妃当年,也是从此处上岸,再辗转游历至了聿国,一则,是为了看遍这大好河山,二则,也是为了逃避扶澜族长老的追捕罢。
她收回思绪,看向玉娘泠泠一笑,眼底不复方才的天真无邪,却带了几分难易言说的幽沉和神秘。
玉娘生于斯长于斯,并未见过什么大世面,在这样高压的目光下,很快慌了神,结结巴巴开口道,“夫人说笑了,我并未见过您,又怎会雕刻出您的雕像来呢?”
宋清欢眼中一抹慧黠闪过。
她果然猜的没错,那三尊雕像虽是出自村中木匠之手,她手中这一尊,却是玉娘亲自雕刻而成。
“也许……”她微微拉长了腔调,“玉娘雕刻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话音落,她果不其然地看到玉娘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心知自己已撬开了一个缺口,宋清欢敛下方才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身又在椅子上闲闲坐了下来。
“玉娘,你应该也知道,我和夫君并非本地人,此次来花港村,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找寻我母亲的下落。你若是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的话,还请告知一二。”
玉娘看着她,神情怔忡而狐疑。
宋清欢知道她心中不信,想了想,又开口道,“你或许应该知道,我母亲来自玉衡岛上。”
她知道玉娘心中有所顾虑,不管这顾虑是什么,首先,她要让她相信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