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寒凝眸,定定打量了宋清欢几瞬,眼底有微光闪烁。
有不舍,有缠绵,有沉厉。
良久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好。”
明明只有一个字,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宋清欢心底。
离别的愁绪,实在太过沉重。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沈初寒的颊畔轻轻印下一吻,语声呢喃,“阿初,保重。”而后垂了长睫,匆匆朝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岸。
流月和沉星忙朝沈初寒行礼别过,提着行李跟了上去。
沈初寒看一眼玄影,语声凉淡,“玄影,务必护好殿下的周全。”
玄影点头,抱拳辞过沈初寒,也匆匆上岸追上了宋清欢的步伐。
沈初寒立在船头,沉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宋清欢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收回目光。
宋清欢一走,他身上的煦暖顿时一敛,只剩下无边的冰冷。
“出发吧。”他瞥一眼身旁的慕白,走进了船舱。
天边,一轮清冷的上弦月高悬。
宋清欢下了船,脚步未停,面色肃然,匆匆往西山而去。
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回了头,眼眶里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泪水,会再次夺眶而出。
她不想在流月和沉星面前显得自己太软弱。
走了一会,流月赶上来道,“殿下,玄影也跟过来了。”
宋清欢一愣,转头望去,果然见玄影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平静了思绪,看向玄影道,“玄影,你怎么来了?”
“公子让我来保护殿下。”玄影一五一十道。
宋清欢抿了抿唇,“我这是在聿国,我自己的地盘,不会有事的。他现在还没走远,你快回去吧。”
比起她,沈初寒在凉国更需要玄影。
玄影却只是摇头,朝宋清欢一抱拳,“公子的性子,殿下应该很清楚。公子既然叫属下来了,属下就断没有回去的道理。”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语气是一贯的清冷。
与慕白不同,玄影清冷的性格,倒与沈初寒某些方面有几分相似。她看着他凛冽的眉眼,心头泛起一丝惆怅。
才刚刚分开,她已经开始疯狂地想念了。
心知玄影说的实话,叹一口气道,“那便跟上吧。不过,日后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她长居于宫中,宫中的男人,除了羽林军和期门骑,便只有内侍了。
羽林军和期门骑自然是没办法混进去的,玄影若想留在她身边,也不可能时时做隐卫,便只有扮内侍一条路可走。
也不知道玄影想没想到这一层,只头一点,瓮声瓮气道,“但凭殿下安排。”
宋清欢点头,转身朝前走去。
离开码头没走多远,远远看到前头有一辆马车在路旁候着。
她眼眸一眯,看向玄影,低声吩咐他先避一避。玄影会意,很快隐入了黑暗中。
宋清欢带着流月沉星走上前,马车前立着一人,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听到动静,他抬头望来。
眸光落在宋清欢身上,不由一喜,赶忙迎了上来,一面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奴才还以为今日接不到您了呢。”
说话的这人,是聿帝宫里伺候的内侍,上次与他们一同去灵隐寺的小顺子。后来回去后宋清欢才知道,原来小顺子的师父正是钟怀,他年纪虽不大,但性子机灵讨喜,钟怀时常会给一些重要的事情给他去做。
譬如这次暗中来接宋清欢上西山的差使。
宋清欢朝他笑笑,唤了一声,“小顺子,是你。”
小顺子朝她鞠了个躬,笑容满面道,“殿下还记得奴才。奴才是皇上派来接您去西山的。”
她快到建安时给聿帝送了信,告诉他自己很快便要到建安了,请他帮忙做些准备,不要在宋清漪和皇后面前露了馅。
既然她当初是被罚去西山水月庵思过,这会子要回去,自然也得从西山回。
宋清欢点头,“走吧”。说着,带流月和沉星上了车。
待她们坐稳了,小顺子便驾车朝西山而去。
宋清欢斜靠在车内的引枕上,出声问道,“小顺子,父皇可还好?”
小顺子恭谨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回殿下的话,托您的福,皇上一切都好,也配合太医,日常在吃药调养着。”
宋清欢微舒一口气,看来父皇还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如今她已拿到了清元果,父皇服下后顽疾便能彻底根除,也能给她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张了张唇,本想问皇后和宋清漪的情况,顿了顿,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闭目养神起来。
西山虽名为山,却并不陡峭,马车一路平稳地驶上了山,停在了水月庵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