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已经出宫快三个月, 也没有隐卫时时过来禀报她每日状况, 他心中着实想念得紧。
中午时他让青枫去给她送午膳, 也不知她有没有看见他写的字条, 会不会真给他留门。
魏丞越想越坐不住,索性搁下奏疏起身出去。
青枫在殿外候着, 见他出来拱手:“陛下有何吩咐?”
魏丞没理他, 只抬头看了看西边那抹尚未退却的云霞, 面色有些不大喜欢:“已然入秋多日, 这白昼怎还如此漫长。”
青枫也抬头仰望顶上那片苍穹。橘色的夕阳此时已经被云层遮了大半张脸,然余晖仍在, 绯红的晚霞如身姿蹁跹的少女缭绕于西, 欲落未落的样子,时有雁群结伴而过, 在天边划过美妙的倩影。
今儿是难得的好天气,此时的夕阳也是美的。但青枫明显感觉到了自家主子对此时云霞落雁的排斥,心上纳罕,低声回道:“陛下晚上可有要事?”
要事自然是有, 然魏丞自不会告知青枫,他什么也没说,深吸一口气,十分隐忍地转身回了御书房大殿。
坐在龙案前,他耐着性子将桌上的奏疏批改完毕,一抬头见御书房内已是烛火通明。
魏丞面上一喜,径自起了身往外走,打开殿门遥望外面月色,星辰满布,弦月高悬,终于是入了夜。
想到弄弄可能今晚当真留了门等他过去,魏丞再也压抑不住,转身回了内殿打算更衣。
谁知身上的龙袍刚解下一半儿,外面传来青枫略显急切的声音:“陛下,大理寺卿求见,说,说今晚有人劫狱,太子魏彦险些被救。”
魏丞手上动作一顿,面色顿时凝结,阴沉的双目中含了薄怒:“传!”
他重新穿好自己的龙袍,回到外殿,端坐在龙案前,眼见大理寺卿哆嗦着跪在了大殿中央:“陛下,臣无能,让那贼人给逃了。”
“魏彦人呢?”魏丞冷声质问。
大理寺卿回道:“幸亏发现及时,罪太子仍在,并不曾被劫。只是,那些人身手了得,黑巾蒙面,并不知身份。”
魏丞冷声吩咐:“传令下去,封锁城池,命沈敬隋带神策军全程搜捕,定要将贼人给朕找出来!”
——
苏瑜睡前记着魏丞字条里的话,未曾让人反锁房门,更是遣了所有人去外面,只说今晚无须守夜。
蝉衣等人自然不解,又担心姑娘夜里口渴或者起夜,难免不好答应。后来耐不住苏瑜坚持,几个丫头才只好作罢,各自回了房中,只留两个婆子守在外面,如若姑娘有事也好有个帮衬。
洗漱过后爬上床,苏瑜倚在迎枕上并没有什么睡意,反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她出宫已经两月有余,同魏丞一直未曾再打过照面,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平日里她没少一个人拖着腮帮子发呆的,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她最想他的时候。
除了上回他带兵打突厥一去半年,她和魏丞还从没分开过这么久。与她而言,每日的生活里有魏丞这么一个人,是她的习惯。这段日子突然少了这么个习惯,还真挺不自在的。
尤其再想想太后的长乐宫里住了个心悦于他的莱阳县主,苏瑜这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了。
他虽信誓旦旦说不纳妃,可如今她不在身边,万一太皇太后暗中撮合怎么办。魏丞是个孝顺的,必不会忤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这几日,她越想这事便心中越不安宁。
如今魏丞说要过来,苏瑜自然是激动万分的。她想看见她,想知道他近来好不好,更想知道长乐宫里那位莱阳县主,他可曾起过什么心思。
拿着话本子翻了翻,苏瑜也觉得看不进去,干脆钻进被窝里躺下来,脑子里左想右想,寻思着魏丞哥身份贵重,必然不好太早过来见她,只能到晚上天黑了偷偷潜进来。
然后又透过半掩的窗子看看外面的夜色,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他现在起身出宫了没有。
……
然而,直到屋子里燃着的蜡烛烧了一半儿,却仍是不见他的身影。
苏瑜激动的心情逐渐转化为失落,又等了片刻,看那蜡泪滴答着流淌,心里渐渐不是滋味儿起来。
她突然在想,白日字条里话的莫不是他拿她寻开心的吧?毕竟是一朝天子,想来魏丞也做不出什么晚上偷偷跑来见她的事情。
若是如此,她可就真真被他给摆了一道,这也太可恶了些!
她也真是话本子看多了,居然会信以为真。
苏瑜越想越觉得是魏丞在骗她,心情也就越发糟糕。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后索性吹灭了房中烛火,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不再等他了。
然心里还是存了小小的期许的,万一他真的来了呢?
这个夜晚,就在苏瑜纠结复杂的心绪下一点点往前推进,直到后来,她彻底断了念想,闭目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明媚的光线顺着窗子洒进来,她揉揉眼睛,抬眸在屋内逡巡片刻,眸色黯淡几分,心里嗔骂两声,坐起来喊了人进来。
蝉衣端了水进来,面上含笑:“姑娘醒了,昨晚上睡得可好?”
提到昨晚苏瑜便不痛快,又不好跟蝉衣说,只能随便讪笑着应付过去。
蝉衣看着她面色,打量一会儿,眉宇间似有忧虑:“姑娘怎么有黑眼圈了,莫非昨夜没说睡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瑜不想提这事,只推说做了噩梦,随便糊弄过去,对着蝉衣道:“我肚子有些饿,帮我梳妆吧。”
蝉衣这才不再多问,扶她去妆奁前坐下。
——
御书房内,魏丞命人找到劫狱的贼人,处置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当初他下令处置贾氏族人,不想竟有漏网之鱼,昨夜潜入大理寺打算救走魏彦以图日后,幸好大理寺死牢坚不可破,这才使得那贼人失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