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不必费心,贫僧寺庙里用度足够,无需浪费。”
“心尘师父,可这是我亲手做的,和他们的不一样……”
心尘容色平淡,双眸无悲喜,视线也未落在她身上,“贫僧说过,施主与贫僧之缘,几年前在施主离寺那日便已断了,还请施主不要再执着。”
女子抬头,像是没听见般,扬起笑容如故,“心尘大师,那我下次不带衣裳了,做些素点送来好么。”
“施主,你往后不必再来,贫僧亦不会再见你。”
空旷的山脚下,只留下女子一人,孤寂呆愣地站在风口久久没动。
***
心尘二十三岁的那一年,成了一个端容肃穆的代主持,但他始终不肯做主持,问及,他只说还未参透,参透何事,无人知晓。
“师叔,心尘师叔!”
小沙弥急匆匆地进来,连门都忘了敲。
心尘的脾气素来很好,他柔声提醒,“出家人,何事能让你急匆。”
小沙弥才进寺不久,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第一次传人的死讯,话都说不利索,“山脚下刚来了人,说祁家的一位夫人跌井而亡,还有……”
小沙弥吞咽了一口唾沫,手里攥着一个浅紫色的包裹,直打哆嗦。
心尘看着包裹,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抹慌乱,语气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焦急,“还有什么?”
“还说有个,贴身的丫鬟施主殉主而死,死之前,有个包袱要给,师叔您。”
心尘接过布包,手上带着几不可见的颤抖,他压抑下声线,“出去罢。”
蜡炬烧完大半支,夜半三更,无人时,心尘才终于敢打开布裹,里面只有一件选料上乘的袈衣,衣衫上盖着一张纸片,写着短短一句,“明空哥哥,这件,不是我做的了,你能不能欢喜?”
……
***
“心尘师叔,已到寅时。”
“嗯。”
心尘睁开眼,外头是漆黑一片,这两年,他好像总是很容易梦到关于她的事,从初见开始,到那个晚上结束。
他起身推门,左手把着一串浅纹木珠,右手则提上了一盏上了年岁的小烛灯,烛灯发出的光幽幽暗暗,勉强能照清前头的路,但他走的很顺。
走了十几年,便是不用烛火,他闭着眼大概都能走下山路。
寺门口早起扫地的新沙弥看着心尘的背影,向身边的前辈问道, “师兄,你知不知道山脚下那个坟堆是谁的?心尘师叔好像每天早上都会去,听说去了有十几年了。”
师兄忖了一阵,“是以前寄住过我们寺里的一个施主,跟着她家的夫人一道往生,葬在咱们福源寺的山脚。”
“大概想沐着佛法吧,心尘师叔慈悲心肠,每日都去念经。”
“噢。”新来的小沙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山脚处巨石背后,有一座坟堆,干干净净地没有一点杂草,显然有人时常清理,碑上简单刻了亡者的姓氏名字。
心尘伸手拂开碑上的尘埃,“今日我想起了许多事。”
话语戛然而止,良久之后,他闭上眼呢喃,“你又何必如此,有家不归,要葬在此处。”
“如果。”
戛然而止的两字,心尘看着石碑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晨曦开始透出第一道光,心尘拿着烛灯,转身走向山门石阶。
如这十几年来的每日。
他掸了掸袈衣,撩袍从第一阶开始跪拜,孤高清瘦的身影混在半山的缥缈晨雾中,缓慢而虔诚地一点点向上,逐渐靠近山顶。
【弟子六根未净,不敢亵渎佛法,但佛祖慈悲,普渡众人】【但求众人之中,有她。】……
【师父,弟子愿改法号,弟子配不上明空二字。】【师父放心,待弟子戒了妄念,便一定能用回明空。】后来呢,他的妄念死了,那一世,他再也没能戒掉。
第100章
“娘, 这是妹妹吗?好丑哇。”
七八岁的男娃, 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怀里抱的小不点, 才生了一两日,此刻皱巴巴的, 实在算不上好看。
爹娘都长得好, 尤其是他, 他可是整条街最受人喜欢的小孩, 怎么亲妹妹就长成这样……
楚绥皱着眉头蹲在木榻板上,非常愁。
阮氏瞟了儿子一眼,语带嗔怪,“绥儿, 娆儿还小, 长大了可出挑呢。”
“你刚生下来,比她丑多了。”
谁敢说她辛辛苦苦生的女儿不美?自己儿子都不行。
“好的吧。”
楚绥撇嘴, 他是不信的, 那就等等吧,反正没办法, 既然是他的妹妹,丑也只能认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