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傲一直在东院门口,等到西陵滟拿着一叠衣裳出来,他便负手转身看向他,淡笑说一句:“恭喜了。”
“多谢!”西陵滟走出月亮门,心情颇好的望着他问:“表哥等我许久,不会是只为向我……道这一句恭喜吧?”
“除了这个,还能有别的吗?”东方傲就是看不惯西陵滟一副洞察一切都样子,不过,他倒是真找他有事。
“表哥,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了解吗?”西陵滟举步走过去,靠东方傲很近,盯着他的眼睛,心情太好的勾唇笑说:“表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说来听听啊。”
东方傲眉头紧蹙,他和西陵滟一样,都不喜欢与人过于靠近,此时看着一副存心调戏人架势的西陵滟,他盯着他很久,才勾唇冷笑一声道:“表弟,你这是被表弟妹带坏了吗?”
西陵滟勾唇一笑,退开三步,收起不正经的笑脸,看着东方傲,严肃问道:“表哥来找我,是想说三国使臣三月要一同离开之事吗?”
“嗯,就是这件事。”东方傲一脸愁容,流清如今还不知要如何医治才能痊愈,他和蓝珏却是必须要在三月与使团一起启程离开了。
“这事的确不能拖延了,从去年到今年,你们已经留在西贺国太久了,莫说是西贺国朝臣有异议了,就是你们三国的君主,恐怕也是等的焦急了。”西陵滟嘴里说的是焦急二字,其实深意却不是如此。
东方傲明白,他们这三位使臣,除了北宫雳以外,他和蓝珏都是被君主疑心防备之人。
如此之久不归,书信没一封,还不知道,他们已被他们的君主如何怀疑忠心了呢。
“表哥,皇姐如今是月神回归,暂时不露面也没什么。你们且先回去,我回头……”西陵滟说到此处一顿,目视东方傲严肃道:“实在不行,我会在相思出了月子后,带皇姐去一趟奉天门。”
东方傲知道西陵滟师出奉天门,他的外祖父,更是奉天门之主,一位很厉害的医道双修老人。
如果这位高人能出手医治流清,流清能痊愈的几率,便是能多几成。
西陵滟安抚东方傲几句,便离开明月苑,去碧波居温泉池沐浴更衣了。
东方傲随后也带着西陵流清离开了明月苑,他必须要回一趟东月国,这一次,一别可能又要三载了吧?
等他助东方仙登上皇位,他便会回来,再也不与她分开了。
……
顾相思生下一双娇儿,还是二月二龙抬头辰时出生,又是皇室贵胄,自然就是双龙之命了。
西陵楚曾问过风太素,风太素说这两位公子命格贵重,为天命之子。
真镜仙人却对西陵楚说,虽是龙凤之姿,却是命犯桃花。
西陵楚这下子都让他们师徒给说迷糊了,他这两个堂弟,到底是什么命格啊?
常静真人被请入宫,只说了两句话:富贵闲王,命犯桃花。
得嘞!命犯桃花是跑不掉了。
西陵楚也是听明白了,他这两个堂弟命格贵重,将来也会有一番作为,可最终却只会是个富贵闲王,还命犯桃花风流债多。
噗!真让十六婶说着了,她这两个儿子,说不定将来还真可能被一个桃花劫消灭掉呢!
三人一同告退出了宫,常静真人对真镜仙人师徒施一礼,便带着小徒弟,乘车离开了。
真镜仙人让风太素与他同乘一辆车,他依然是那张慈祥和蔼的笑脸,看着他这个小弟子,淡淡问一句:“为何要这样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风太素那怕是面对她恩师,也依然是那副淡冷模样。望向她师父的眼神很平静,启唇也是平静淡淡道:“师父,镇国王府三子的命格如何贵重,您比徒儿心里清楚。一门四父子,个个能文能武,岂能不成为一国之君的心腹大患?如今,徒儿不过是提醒一下皇上,莫要养虎为患罢了。”
“太素,你的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吗?”真镜仙人那怕听到徒儿这些可怕的险恶用心之言,他也依然平静不曾动一丝怒火,只是让小徒弟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一句真心话。
风太素对上她师父这双平静而智慧的眼眸,她眉心蹙起,眼神中充满痛苦之色,膝上双手紧握,声音变得干涩沙哑道:“师父,太素始终是个凡人,绝不了七情六欲。”
真镜仙人望着这个小徒弟,悲悯叹一声:“红尘十丈,困得芸芸众生为情所困!莫说是你,纵是为师,亦未曾能真的做到七情六欲尽绝。唉!太素,若是不想修道,便离开吧。”
“师父?”风太素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师父,师父说让她离开?可是……她离开了国师府,又还能去哪里呢?
真镜仙人望着他这个痴傻的小徒弟,叹气说道:“太素,国师不是能左右一国之君思想的人,而是一国之君用来笼络天下百姓之心的人。今日你这番话,因为有为师与常静真人在,你才没有惹得皇上当场龙颜不悦。可以后,却断然不可再说了。因为,这会要了你的命,懂吗?”
风太素一直以为,国师就是可以仅凭一己之言,便可左右一国之君思想的人。
可今日师父却告诉她,历代国师,其实只是皇室笼络住天下百姓民心的工具罢了。
为何啊?难道,自古以来,西陵氏皇族中就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们信任的青龙军执掌者,将来有一日会谋夺他们的皇位吗?
“青龙军忠心的人,只会是一国之君。一旦青龙军的执掌者心生反心,青龙军的人,便不会再唯他之命是从。既是如此,这些历代帝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真镜仙人之所以和这小徒弟说这么多,就是要让她明白,不是历代君主半点不曾对青龙军执掌者疑心过,而是就算疑心,他们也依然会重用青龙军的执掌者。
只因,青龙军执掌者和西贺国一国之君间,从来都是制衡的存在。
只不过,西陵滟和西陵楚这对叔侄,却是个例外罢了。
西陵楚是和西陵滟一起长大的,在皇室之中,西陵楚的父皇都不曾给过他一丝温暖,他所体会到的温暖亲情,从来都是来自于西陵滟的。
于西陵楚而言,西陵滟这位叔父,是高大如山的父亲,亦是温和煦暖的兄长。在他人生一大半中,保护他,心疼他的人,从来都只有这位叔父。
也是因为如此,在西陵楚的心里,西陵滟是他一生中最信任,最依赖,最至亲之人。
连他的妻子赵皇后,他的儿子西陵尊,都比不上西陵滟在他心中重要。
想要让西陵楚疑心西陵滟,无非是自寻死路。
“师父,皇上永远不会疑心镇国王爷,那太子尊呢?他也可能一辈子都不疑心君世子吗?”风太素望着她师父问,她不信镇国王府真的可以一直富贵荣华,盛久不衰下去。
“太子尊有个好母亲,赵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真镜仙人手持拂尘,眸光忧心的望着他这个小徒弟,又是哀愁一叹:“太素,为师今日奉劝你一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时候,放手才是修缘,执念只会成怨。望你好自珍重,为师言尽于此。”
“师父……”风太素望着起身出了马车的真镜仙人,这是师父第一次为她这样忧愁,她曾是让师父最得意,最放心的弟子。
如今,她却成了让师父最失望,最忧心的弟子,还真是很不孝呢!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镜仙人手持拂尘,白袍广袖,道骨仙风,淡然离去。
风太素听着他她师父离开时这些劝解之言,她双手掩面,落泪苦笑道:“大道无形,大道无情……师父,道是什么啊!”
真镜仙人就算在此,也无法回答风太素。道,到底为何物。
只因,道无形,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