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凭什么他们就要担惊受怕,时刻担心亲人的安慰,害怕自己的工作牵连家人,都是一样的年纪,他们走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他们明白踏上这条道路是为了光明,可在光明来临前,他们却不得不背负起其他人的重担,负重前行。
几天后,警局内部会为这些牺牲的缉毒警察准备追悼会,江诚等人的遗体也会在追悼会后火化,到时候他们的骨灰就会被盛放到林勇手中的这个骨灰盒中。
可说是追悼会,除了牺牲警察的至亲,以及警务内部人员,其他记者、群众均不能参加这次追悼会,这也是为了保护牺牲的缉毒警察家属,因为毒贩都是穷凶极恶的,一旦缉毒警的身份曝光,即便他已经死了,他们的家人依旧会受到凶残的抱负。
明明是英雄,他们却不能拥有姓名,没人知道他们的牺牲,烈士陵墓也没有他们的墓碑,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们都只是无名的英雄。
林勇他们在走上这个岗位的时候,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他们没办法要求他们的亲人和他们一样大公无私,舍生忘死,现在看着吕秀哭的那样伤心,林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告诉老太太江诚死的光荣?
别逗了,恐怕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家人普通平庸的活着,也不想要这份看似荣光,却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的荣耀。
江流还是木木的,只是他的目光被骨灰盒上盖着的五星国旗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骨灰盒瞧。
他不知道这块红布下面的骨灰盒将要盛装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三个月前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和他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他的脑海中可能还没有爸爸妈妈的概念,所以当他失去他们时,也不会产生悲伤的情绪。
林勇隐隐觉得,或许身为星星的孩子,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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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icu抢救的三个濒危患者中有两个没有抢救过来,因此追悼会上出现的是九张黑白照片,以及九具保存还算完好的遗体。
其余重伤患者,只要还能够下床的,全部到场。
和哀乐一块响起的,还有那些牺牲者家属声嘶力竭的哭嚎声,倒是江诚的遗体边上静悄悄的,吕秀和丈夫王援东站在遗体旁,表情木然呆滞。
虽说是女婿的追悼会,可吕秀并未带外孙过来,因为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旁人虽然觉得儿子不出席父亲的葬礼不好,可碍于吕秀现在是江流的监护人,也默认了她的决定。
对比其他几位牺牲者的家属,吕秀和王援东显的太过冷漠了,这让一些参与追悼会的内部人员有些不满,但了解内情的人,又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吕秀夫妇和江诚之间的纽带只有王若与,而王若与又是因为江诚而死,两人去世的时间太接近,恐怕这对老人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
很快就到了火化的步骤,正当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抬着江诚的遗体准备火化的时候,吕秀忽然动了。
她冲过去,掀开了盖在江诚身上的五星红旗,然后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全场哗然,离吕老太太最近的林勇想也不想就冲过去阻拦。
“你起来啊,你装什么睡呢,为女儿就是受你牵连被害死的,你还没还债呢,你凭什么死呢。”
吕秀整个人扑在江诚的遗体上,双手不住的捶打他的胸口。
“你不是最厉害了吗,你抓了多少毒贩?你救了多少家庭?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你老婆,为什么不能想想你儿子!你成了烈士,可谁记得你啊,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连块碑都没有,除了我们,谁会真的记你一辈子呢?”
三个月前,看到女儿的尸体时,吕秀是恨这个女婿的,她无数次懊悔当初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没有阻止女儿和他在一起。
可这种情绪只是人在激动情况下的不理智想法,除了对女婿的工作有些挑剔外,吕秀对江诚真的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江诚,你起来啊,你儿子才多大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爸年纪都多大了,我们能护着他几年,安安还没叫过你一声爸爸,你怎么就甘心躺在这儿呢。”
吕秀拖着长长的鼻涕,眼周早就一片泥泞,她凄怆着诘问着不动不动的人,任凭林勇和王援东怎么拖拽,她就是挣扎着站在江诚遗体身边,不肯离去。
“老婆子,够了,让小江好好走吧。”
王援东哀求地看着妻子说道。
而林勇也反应过来,刚刚老两口淡漠的反应并不是因为他们不伤心,而是因为太伤心了,以至于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吕秀这种奔溃癫狂的反应,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不够,我得问问他,他怎么舍得抛下安安,怎么舍得抛下我们俩个老的,我们已经没有若与了,怎么能,怎么能再一次让他也走呢。”
吕秀觉得太不公平了,她的女儿打小善良温顺,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还时常救助流浪猫狗,吕秀不求福报,可没道理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吧。
而她的女婿呢,她就是一个普通老太太,可也知道缉毒警察那是英雄,做的都是拯救万千家庭的大善事,结果好人没有好报,现在冷冰冰地躺在她眼前,再过不久,就要被送到焚化炉内。
“老婆子,让小江安安心心地走吧。”
王援东抓紧老婆的胳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加重了音量。
“小江去下面陪若与了,你知道的,咱们姑娘胆子小,在下面没准正受欺负呢,小江下去了,就能护着咱闺女,他可是英雄,是人民警察,这一次,他会保护好咱闺女的。”
似是安慰老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江诚啊,你安心走吧,我和你妈陪着安安呢,你放心,我们两个老的,一定会教会他喊爸爸妈妈的,你和若与就安安心心的等着,会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王援东声音艰涩地说道,他不敢哭,不敢落泪,因为接连失去了女儿女婿,他就是家里最后的顶梁柱了,要是连他都塌了,又有谁能护着他老伴,又有谁能够护着他的安安呢。
“走吧。”
王援东紧紧抱住挣扎的妻子,冲着几个扛着遗体的警察点头示意。
江诚的遗体被送到了焚化炉中,直至完全看不见后,吕秀彻底奔溃,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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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阿姨,你不用担心,其实普通学校也能够招收安安这样的孩子,不过在他八岁上学前必须要足够的干预式治疗,如果他的恢复情况到达预期,我们这边也是建议孩子能够去普通学校,这样也更利于他融入到普通孩子当中,对他的病情也是有改善的。”
因为从禹州市搬到了徐州市,吕秀经过多方考察,给外孙重新选定了一个口碑不错的治疗机构。
现在安安已经快七岁了,他的月份小,可再过一年半的时间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在这个问题上,吕秀很纠结,不知道外孙能不能在普通小学就读,也不知道普通小学和特殊小学之间,该如何抉择。
好在治疗机构的老师不错,知道吕秀的烦恼后给予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