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算是一个意外,因为鲁幼常的“反常”行为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鲁夫人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半夜三更起床去书房,因为她的武功不及鲁幼常,很容易就会被他发现,所以她不敢跟得太近,每次看他往书房的方向去,她便停住了脚,在很远的地方观测,每过半个时辰,他就会从里面出来。
久而久之,她便开始在书房寻找线索,看鲁幼常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在这里。
作为鲁家的夫人,家里的机关她当然是孰知的,可是这处地下密室只有鲁幼常一个人知道,是鲁幼常秘密派人建造的,起初是用来放金银珠宝的。
这些金银珠宝没人知道鲁幼常是靠什么手段得来的,鲁幼常侠声在外,哪怕在自己家里在亲人面前,也要伪装成好人的样子,所以这些东西他弄来之后只能他一个人欣赏。
未染说:“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找到了我。”
雨声掩盖了鲁夫人的足音和呼吸,让鲁幼常没有发现他的妻子正跟在他身后。
她亲眼看到鲁幼常打开了地下密室的机关,随即跳了下去,洞口吞没他的身影。
这天,她终于知道了书房的秘密,在密室里找到了失踪一年多的叶小鱼。
她惊讶地看清了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抱起叶小鱼逃了出去。
但未逃出多远,就看到鲁幼常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堵墙,用她从未见过的眼神阴冷地盯住她。
她质问鲁幼常,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她还那么小啊,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鲁幼常异常冷静,听妻子骂完后,他的声音甚至和平常一样,一点没变,他道:“你先把小叶子给我。”
她摇头,向后退步,并作势要喊人。
她如果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人,那么鲁幼常所有的本性都再也掩藏不住,鲁家定会重新选家主,将鲁幼常从此驱逐出鲁家。
鲁幼常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是想要让我们两家都从此衰败吗?”
她一怔,“你说什么?”
鲁幼常循循善诱:“你好好地想一想,你家和我家,我们都是江湖上根深蒂固的名门世家,清清白白,从无污点,你若将此事传扬出去,我们两家都会败在你手上的,你真的想这样做吗?几天前我们还去看望了你爹,他身体很不好了,要是再经历这一劫,他会挺不过去的。”
鲁幼常极擅攻心之术,无论他当年还对鲁夫人说了多少话,事实便是,鲁夫人真的在他的话语下,犹豫了。
名誉对一个世家而言是极其重要的,鲁夫人出身名门,所以她更加知道。
这样的丑事传扬出去,不止会为人不齿,也许六大派还会派人前来质问,尤其是面对任何不公都要插上一手的小楼。更有甚者,会被江湖上的仇家落井下石,从而被彻底击垮。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鲁幼常有了机会将她打晕。
这一晕,十几年来,她便再也没有清醒过。
没人知道鲁家的夫人为何会在一夜之间突然神志不清。鲁幼常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
叶小鱼唯一被救的机会,终于也失去了。
现在,鲁夫人的眼睛里浸满悲伤,她的诉说颠颠倒倒,很多话都说得不清不楚,需要听的人自己去梳理。
她说的是,那天晚上她救走了叶小鱼,没想到遇到了鲁幼常,在和鲁幼常的打斗中,她败于鲁幼常之手。
鲁夫人半个身子匍匐在地,全靠抓住江重雪撑着自己,面前晃的全是叶小鱼悲哀至极的脸。
赵眘在这时问道:“凭鲁幼常狠辣的手段,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叶小鱼,而是把她囚禁起来,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鲁夫人太过激动,等平静了一些她才道:“因为在密室里,我找到的不止是小叶子……”
四人皆是震惊,“密室里还关了其他人吗?”
“不,”鲁夫人哑着嗓子道:“应该说,还不能称之为人……”
难道还是鬼不成?
“鬼才不可怕,”未染迎风笑着,看着底下的火海,几乎想要大笑,“可怕的是人。”
距离遥远,但未染说这话时,鲁夫人恰好道:“我看到小叶子的时候,她、她已有了身孕。”
密室内一片死寂。
周梨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你说她有了孩子?可是,”她抬头,厉声道:“她那时候才几岁啊?!”
十三岁。叶小鱼十岁来到鲁家,待了两年,后消失。鲁夫人在一年后找到她,那时她正好十三岁。
周梨从未觉得这样恶心过,胃里翻江倒海。
江重雪的眼神锐得比刀还狠,他看着那具倒在坑洞里的尸体,冷幽幽地问:“是鲁幼常做的?”
答案显然易见。
叶小鱼长到十二岁,已比同龄孩子要高,白净好看,女孩子正当长身体的年纪,几乎每过几个月都能看到她在变化。
这一切都发生在鲁幼常眼皮子底下。
鲁幼常只有一个夫人,并无姬妾,他要保持他洁身自好的君子之风,更要稳住他和夫人伉俪情深的美名,所以他并未再娶。
没人知道鲁幼常是什么时候存了这个心的,而除了叶小鱼外,也再无人知道,那两年被囚禁在密室里的日子,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伤害。
周梨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鲁夫人救出叶小鱼的时候,会这么咒骂鲁幼常。
很久,周梨问:“孩子……生下来了吗?”
鲁夫人说:“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那次雨夜之后,她便丧失了很多记忆,这些年零零碎碎地想起来,却总不能拼凑完整。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