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珊:“?”这副含羞带怯的表情配上这句话和这个语气,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赵荚又好奇地凑近一点点:“我是说公共澡堂,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洗澡感觉怎么样?”
这个用词还是很奇怪啊,大庭广众洗澡?但又好像没有说错。伍珊回想了一下空旷的被她承包的三百平米澡堂,回复道:“挺爽。”
赵荚又用那副“你真乃神人”的表情看她。
伍珊顶着她崇拜的目光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往洗衣机里放好,把洗衣粉也倒进去之后,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轻拍了一下床柱。
她终于想出来李珏琅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有违和感了。
他从头到尾都在微笑,但他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有变过,眼睛也从来没眨过,就像是一个嘴角被设定了固定上扬角度的机器人,不像是一个活人。
又联想到他胸口散出的那一点子灰气,伍珊突然觉得他刚刚从司陆一直问到田启的原因,可能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
冬令营的比赛分一试和二试,分别在开幕式之后的两天进行,然后冬令营剩下的时间则用于听讲座,参观学校,还有京大自己组织的一些小测验。
冬令营300多名参赛选手,最后能进入国家集训队的也不过几十人而已。而唯有进入国家集训队才能拿到top2两所高校的保送资格。
所以对于多数人来说,他们是冲着降分录取名额和自主招生加分来的,因此比赛之后的三天才是重中之重。
李珏琅去年也是抱着这个心思来的。
如果当时他凭自己的实力进入省队,那么他和司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上的冲突。只可惜他就差了那么一点儿,就不得不让司陆给他挪挪地方。
司陆是真的想做竞赛的人,而他李珏琅,不过是把竞赛当作升学的跳板而已。
司陆这种人真是惹人嫉妒,明明靠高考也能上好大学,为什么非要来参加竞赛,和他们这些偏科选手竞争呢?
所以,即使他李珏琅拿到了京大录取的优惠分数,可是司陆如果被保送了,他仍然会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头顶上。
自从得到那样东西,李珏琅已经不满足于自己拿到降分录取了,他也想拿到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他也想站在世界的顶端,然后,居高临下地俯瞰司陆,看着这个一直以来在所有亲戚老师同学口中,都将他死死压制在脚下的人,也有一天,被他踩在脚下。
李珏琅反锁了宿舍的门,他的室友出门洗澡去了。他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拉了窗帘,又扒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确定走廊上没有人经过,才把手伸进领口,从自己的毛衣底下拉出来一条项链。
那项链上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在日光灯之下,反光得有些耀眼,如果细细看去,会发现珠子中间还似有一团白中发灰的烟气在缓慢地流动。
李珏琅握住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喃喃了一句什么。
他的指缝间瞬间泄出一阵耀眼璀璨的白光,李珏琅紧闭双眼不敢睁开,将手中的珠子捏得更紧,只能看到眼皮前一片红通通的光,直到那片红黯了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他的眼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子。
一袭灰衣长衫,打扮得像是个古人,头上梳了发髻,手长脚长,负手而立,一张国字脸上长须飘飘。
李珏琅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出头,在这个看起来足有两米的人面前只有仰视的份。
“朱先生。”李珏琅迟疑地问道,“您刚刚是不是借用了我的身体?”
“怎么,你不乐意?”被称作朱先生的人居高临下地看他。
“不不不,当然不是。”李珏琅忙不迭地否认,“您能借用我的身体是我的荣幸,只是刚刚实在太突然了,我有些……”
朱先生板着张脸,不耐道:“荣幸就行了,你叫我出来就为这事?”
李珏琅其实还想问他究竟拿自己的身体做什么去了,但到底是没敢问出口,只能道:“不,不是,只是马上就要比赛了,您答应我的那件事情……”
朱先生没有看他,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边道:“我说过会送你进国家队自然就会送你进去。当时为了帮你进省队,我都能做到为你改掉已经提交的卷子上的答案,现在国赛有我和你一起直接答题,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只是国家级的比赛到底和省里的不一样,我不是怀疑您的能力,只是想确认一下,对司陆的事……您打算怎么做?”
“我是神仙,凭法力干扰他比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李珏琅舒心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到时候我在考场上握紧琉璃珠就行了是吗?”
“对,只是为了将事情做得更隐蔽一点,不被我的族人察觉到,你需要给我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李珏琅有点紧张,同时也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得到这串项链是在省赛之后,他母亲回了趟老家,特意拜了一次朱子祠。朱子是南宋有名的儒学家,据说是他母亲那一脉的先祖。他母亲说她小时候只要去拜一拜祠堂,那一次考试必然能拿高分。
李珏琅那时候对这说法是不屑一顾的,他参加的是数学竞赛,拜什么儒学家呀?没成想他母亲还真为他带回了这个宝贝,据说是凭空出现在了香炉里的,被祖先开过光了。
之后项链被他母亲强行放在他的枕头底下作护身符。当天夜里,李珏琅就见到了这位朱先生。
当时李珏琅差点没被吓死。
大半夜的,床头站了个黑影,一双眼睛闪着诡异地光芒紧盯着他,他没吓得尖叫出声简直是胆子忒大了。
而且不幸中的万幸,朱先生不是个美艳的女子,而是个朴实的中年男子,看起来着实不像恶鬼,所以他们俩才能心平气和地进行了初步的对话。
朱先生掐指一算,就知道他这次会离省队再差一步之遥,干脆帮他潜进考试院,改了道他做错的题,帮他成功踩着线进入省队。
朱先生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却一直没提需要他做什么,所以李珏琅的一颗心就一直吊着。
直到现在,朱先生终于说到他需要的东西了。
他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时候。他得到了好处,相应的,肯定要付出代价。
李珏琅心中一紧,从《海的女儿》里小美人鱼失去的歌喉,一直联想到古往今来各种志怪小说里和女巫做交易以后丢了听觉视觉味觉触觉……各种觉的悲惨主角。
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双手在身侧微微颤抖,喉咙发干,结结巴巴地强撑着道:“您,您需,需要什么东西?一只手?脚?眼,眼睛?……”